奚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牢房。
手脚上的镣铐都被取了下来，被磨的发红的腕上被抹了止痛的药膏。床对面依旧坐着看着书的娄远，若不是手上的针眼存在他都要以为昨天被关禁闭室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今天是他进来的第四天,在被放出去防风的时候他听见了帝国对于赵城的审判。
通敌，被判了抢决,今日执行。
罗非因昨日看管不当,被直接下调了级别。
所有人望着他的眼神里都多了一层恐惧,那眼神仿佛都写着他上面有人。
昨晚顾昱没来。
他又闻见了广场上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
这么敏感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他这月的发/情期又到了。
他还有三天才能出去。
奚溪转头回了牢房，向警卫要了一支抑制剂。
监狱里，三种性别的人口混杂，抑制剂这种东西不缺。
娄远看着坐在面前漂亮精致的青年，熟练的注射着抑制剂,问出声,“你是a？”
奚溪将针管拔出,估疑的向他看了一眼，“我是o。”
娄远再次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一个omega会是他这样。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毕竟与他住了四天，比他自己住了三年还热闹。
青年从昨天被从禁闭室放回来,就变得有些沉默。
娄远握着书看着朝着床上一缩的青年，“我是b，所以你不用担心。”
奚溪翻了个身,面朝着他,“没事,我打了抑制剂。”
嘴上这么说,但他却明显的感受到身体里因刚刚嗅到的alpha的信息素变的逐渐燥热难受。
抑制剂为什么还没起效果。
他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看向娄远，“你给我读一会佛经吧。”
“书给你。”娄远将书递到他面前。
奚溪扯了扯嘴角，“不想看。”
果然是个少爷，还得让人伺候。
娄远看着青年乖巧的模样，到底是给他读了起来。
娄远的声音沉缓，佛经从他口中读出，有股子超脱世俗的渺远感，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日将顾昱推倒在桌子上时，他的模样。
alpha的信息素的侵扰，让他体内的屏障一点一点的被击溃，一直潜藏在身体里的欲望都被丝丝缕缕的勾了出来。
他能感受到这一次，好像比之前来的都要凶猛一点。
佛经都已经平静不了他的这股子欲望了。
他现在非常非常的想见顾昱，想撕掉对方那一惯平静的伪装。
娄远嗅着空气里越来越旖旎的玫瑰花香，他读的声音停下来，看向他，“抑制剂还没起效吗？”
奚溪猛地惊醒，他冲着娄远摇了摇头，压在枕头上的眼尾都染了一抹薄红，“大概还得再等等。”
他为了转移注意力，冲着娄远发问出声，“你刚提到的解脱是什么？”
还能给他问问题，大概率是没什么事。
娄远给人解释出声，“佛经中说解脱之真境，故涅盘重生。”
奚溪大概率是懂了。
佛教认为，众生在人世间遭受烦恼、欲望等折磨而陷入无尽的痛苦，又受生死业力的束缚，涅槃就是对烦恼、欲望、生死诸苦的最终克服。1
这个道理，就如同他在做的的基因改造的药剂，跳脱世俗的束缚，给人新生。
奚溪混沌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他撑着从床上起来，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向警卫要了一支笔和几张纸。
娄远就看见他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一些化学公式。
笔记书写流畅漂亮。
娄远问出声，“你是学医的？”
奚溪手下没停，“是。”
娄远记忆有些飘远，“我父亲也是。”
“我知道。”奚溪看了他一眼，“算起来，你父亲还教过我。”
娄远有些诧异，“他从来不教人的，在我的印象里，他就是个疯子，一个沉迷于实验彻头彻尾的疯子。能让他分出精力教你，那你肯定很优秀。”
娄远看了一眼上面的算式，“基因改造？”
“你看得懂？”奚溪停下笔。
“我父亲就是研究这个的，我见过他的手稿，你与他的课题一样。”娄远坐了回去，继续道：“他研究了大半辈子的基因改造，为此他不惜想把自己儿子变成一个怪物，可惜，他最终没成功。我还是个一事无成的beta。”
奚溪第一次听见娄远说起这个，“你的意思是说他想从根本上实行基因转换？”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我问你，他有没有做过一支基因转换药剂？”
“有。”娄远答出声，“他打给我，后来我动手杀了他。”
奚溪摩挲着笔。
这药剂在那之后流入黑市落在了他手里，而娄哲明躲进了rt435军团。
娄远看着他提醒出声，“那药很危险，如果见到了，就销毁它。”
奚溪嗯了一声。
他握着笔继续在纸上写着算式，突然想到。
如果药剂从根本上根本实现不了身体的器官改造，并且，使用神经毒素只会让人变成一个怪物的话。那么内部不行，从外部获取一个诱因呢？
让omega在发情期不依赖于alpha，就好比加强版的抑制剂，只不过这支药剂会是终身对alpha的信息素产生抗体免疫。
奚溪埋头，将算法公示一点一点的列在纸上。
娄远看着青年面上慢慢爬上的一抹嫣红，提醒出声，“你现在大概率需要休息。”
“我没事，快写完了。”
时间不等人，面对阿尔塔星的虎视眈眈他需要尽快把药剂研究出来，抢占先机。
期间奚溪跟警卫又多要了一摞纸，监狱内的时钟滑过凌晨十二点，他停下了笔。
他伸手扯了扯衣服领口，额头上全是汗。
他的身体告诉他，已经到了极限。八壹中文網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玫瑰花的香味，像是一支香水在地上打翻，而那支抑制剂自始至终都没有起效果。
奚溪撑着手臂准备爬回到床上，然而铺天盖地的欲望让他已经不怎么清醒，他手臂从床铺上滑落，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娄远被信息素的味道扰的睡不着觉，在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后，他翻身而起。
“连溪？连溪？醒醒。”
躺在地上的青年此时领口微散，露出了里面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肌肤染了一层淡粉，从衣襟之中一直蔓延到脖子，染到了那张漂亮至极的脸上。
在他的低唤之中，他慢慢的睁开眼，那双眼没了此前凌厉神色，此时那如星的眸子染了一层水雾，让人想要采颉。
娄远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他飞快的抽回了自己那双马上伸到青年面上的手，踉跄的朝着后面跌了过去。
他第一次，发现那支打在他体内的药，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
他撑着起身，快步的走到门边，冲着警卫员出声，“快叫医生，他发/情了。”
*
“你们谁喷香水了？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罗非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抬手扯了扯衬衣的领带，皱着眉头问出声。
屋子里一众警卫员纷纷摇了摇头，“谁喷那玩意，罗队，我们什么都没闻到啊。”
只有他闻到了，在场唯一一个alpha的罗非眯起了双眼。
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罗队，出事了，不知道是哪个omega发/情了，这信息素的味道让监狱里被关着的alpha都躁动了。”
监狱内警卫员都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而罗非压着体内的心烦意乱，冲着人吩咐出声，“那还不快去查，是谁，拿抑制剂过去。”
话音刚落，门再被人推开，今夜值夜班的小刘气喘吁吁的出声，“罗队，是2106……”
“艹”罗非现在不能听见2106这个数字，他拿了口罩站起身，推开众人就赶到了现场。
现场，医生在将第三针抑制剂推进去。
然而，面前omega的状况丝毫没有被改善，人都有些不清楚了。
“怎么回事？”罗非推开众人，在视线落在奚溪身上的时候，脸都白了，“不是，谁能来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是个omega？”
罗非头疼的揉了揉的眉宇，看向在场的人，“立刻给我封锁消息，敢出去说半个字，老子要你们的命！”
周遭的警卫员瞬间底下头，罗非叉着腰看向医生，“抑制剂打下去为什么没有效果？”
医生查了体，站起身，“他之前应该受过重伤，导致了信息素紊乱，所以，这一次发/情期会来的更加凶猛。”
罗非脸都白了，“不用说那么多，我只想知道现在怎么办。”
“只能找alpha做临时标记。”医生沉吟了片刻出声，“他在外面有没有男朋友，爱人？罗队不如找来，现在这个情况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他怎么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男朋友？？？？
等等。
罗非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的脸。
他低咒了一声，掏出终端走到一旁的角落打了个电话。
*
奚溪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个溺水的人，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他躺在床上，蜷缩起身子，难耐的声音从齿缝之中逼出。
他讨厌这样被本能支配的自己。
周围似乎是有嘈杂的声音，他迷糊的脑子里，能感受到冰冷的液体一针接着一针的被注射入身体。
他好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的声音渐渐消失，周围变得十分安静，随后他迷蒙的余光之中好像看见一人走了进来，靠在他的床边坐下。
他伸出手将他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给拨开，奚溪听到那人低语，“我后悔了。”
沁冷的手碰上他的脸，他听见了对方隐忍而又压抑的嗓音，出声，“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是我的错。”
顾昱。
熟悉的声音不再是幻想，当这声音变成了现实，就变成了毒药，让奚溪近乎崩溃。
他一把将那双要抽回去的手给握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坐在那的人给翻倒按了下去。
他眼睛睁开，望进了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
奚溪盯着人看了半晌，脑子里浮现出一丝清明。
他就说是谁做好事不留名，顾昱啊顾昱，原来上一次，也是他。
这个认知让奚溪很愉悦。
却又好奇这一次，他打算怎么骗他。
想到此，奚溪俯身埋在他颈窝里，咬了一口，感受到唇齿之间染了一丝血腥味，他才松了口。
下一刻，两个人就换了位置。
好闻的梧桐影木的信息素扑入鼻间与玫瑰花香交织在一起，像是雨后盛开的蔷薇满园，芬芳扑鼻。
奚溪伸手去解顾昱束的一丝不苟的纽扣，手却是被对方一把握住。
顾昱凝眸看着他，手下的力道倏然收紧，“你知道我是谁吗？”
奚溪眨了眨眼睛，仰着头凑上来，要吻他。
顾昱捏着他的下颚，没让他上前，他深邃的眸色里染着一股子浓郁的深黑色，像是要将奚溪给淹没。
面前是染了水雾的一双眼睛，因被他拒绝，而委屈难受的像是要哭出声。
顾昱伸出指腹，将他眼角挤出来的泪给恶狠狠的擦了。
他是疯了才会认为对方这个状态还能认识他。
可顾昱心里就像是憋了个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一想到若是他不来，他就会跟别的alpha做这样的事情，他气的肺都炸了。
这个想法一出，如野草一般在他心头疯狂滋长。
他捏着他的下颚，将人拉到面前，恶狠狠的出声，“看清楚将你标记的人，是我。”
嗯，他知道，是顾昱。
不过他这个样子……真可爱。
奚溪伸手搂过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上了他的唇，对方很快反客为主，恶狠狠像是惩罚似的加深了这个吻。
*
罗非觉得自己可能大约是职业生涯到了头。
被关在2106里面的那不是犯人，那是个祖宗。
跟莱森守在门外的罗非在听见里面隐隐约约面红心跳的声音之后，清了清嗓子，默默的将脚移到了莱森身边。
被安抚过的监狱内恢复了往日的安静，罗非却觉得这股子安静让他心里实在是不安，他撇了一眼立在身边的莱森，询问出声，“副将，这位爷，什么时候出去？”
莱森看了人一眼，“你这么快就不想干了？”
“不……不不不，我想干。”罗非苦了一张脸，“我这不是担心这位祖宗的身体……哦不，我这不是想着咱们帝国这么优秀的一位军人，应该赶紧洗刷冤屈，重回岗位……”
“上将。”
莱森侧过身，冲着推门而出的顾昱行了个礼。
罗非声音戛然而止，他飞快的转过身，冲着人行了个礼，“上将！！”
他偷偷瞄了顾昱一眼，却见人身上衬衣领结规整……
“你往哪看呢？”顾昱拢了大衣的衣襟，声色不悦。
罗非飞快低下头，“哪也没看。”
顾昱迈步朝外走，罗非想追上前，被莱森挡住视线。
莱森面色沉冷的看向罗非，问出声，“今天上将从未来过监狱，懂？”
外面事情紧张。
罗非几乎立刻就明白，他冲着莱森点头，“懂懂懂，我会交代今天涉事的一干人等，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莱森满意的点了点头，迈步走出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叮嘱出声，“这件事包括那位本人。”
罗非心里啧了一声，面上却是小心翼翼的问出声，“那要是那位爷问起来……”
莱森想了一下，拧紧了眉头，“你就说……抑制剂……”
不对，那祖宗自己就是个医学专家。
莱森挠了挠头，咬牙，“你就说情况紧急，你随便从监狱里抓来的a！”
罗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