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二层小楼是璋修的居所,楼体浑圆,原木褐色,纵有红色细细花纹。四面都是高高的雕花木门,红莲被拖进木门里,青色的纱帘划过他的脸,屋门陡然禁闭,镶嵌在四方柱子上的夜明珠此时微微泛出淡紫色的光。璋修只向镶嵌着夜明珠的柱子看了一眼,那也夜明珠竟然有规律的分出了明暗,此时内屋顶沉重转动,两人脚下的地板突然消失,红莲一阵失重感,他害怕的抱住了璋修的胳膊,璋修一跃踏上一根明晃晃的钢丝,他一手抓着红莲,一边行如疾风顺着钢丝走到了钢丝尽头。尽头是一座圆形大石门,石门里镶嵌着更多的夜明珠,百颗有余,各有一色。璋修来,那些夜明珠有七颗浮出亮光,石门开了一道缝,璋修拽着红莲穿缝而过,前面是带着潮湿气息的黑暗,两人在黑暗里走了五步,头顶便投来烛火一样的灯光。璋修抬头,头顶三十三丈就是出口,现在他们身在窄口的井中。璋修飞身如鹤,轻而快,呼吸之间两人已到岸上,而刚刚两人所来之处,已经是被填满水的老井。眼前,这是另一座城,褚悲国都,长复城。它隐藏在影都观复城的庇佑下,安然无恙。璋修轻功踏瓦掠夜,在红,黑与金交织的夜色里穿行,直入王宫。王宫高殿,错落在一片像海一样的湖水中央小岛上。红莲被湿润的夜风吹着脸,两脚一直悬空着不能落地。只听耳边丝绸摩擦声轻响,白帕被璋修取了下来,白莲灯被白石雕的侍卫托着,侍卫的衣裳边缘被涂抹一寸金色。墨莲开在石雕侍卫脚下。红莲借着光向前看,是被劈开的巨石分开的一条路,路不长,尽头是琉璃墙金色瓦层层叠叠的巨大宫殿。“这是哪?”
红莲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他略微惊讶的问璋修。“王宫。”
红莲闻声看去身侧,璋修之容初现眼前,他目光钉在他身上,看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等他清醒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像丢了魂一样。“你…你是他们口中的天人?还是隐王?”
红莲问他。“天人岂是我等凡人可比拟的。我奉天人指示寻得你,今日带你来褚悲王宫,就是要你给王上医治。”
这么说他是隐王,一路走来,红莲倒是隐约听路人说过,隐王神通广大,凭借一己之力让天下服从,更是对王上忠心耿耿。如此强硬厉害的兵器在褚悲,怪不得褚悲国是天下主宰。而隐王刚才在王府还说给公主治病,怎么现在成了给王上治病了?红莲收敛疑心杂念,褚悲是一个能让他知道自己从哪来的地方,说什么也要混过去,他的医术给月肖人治的,给褚悲人治不得?都是人都能治。他一遍一遍坚定自己的信心。璋修在前,他在后,他们一前一后走过这路边开着黑色莲花的路,穿过琉璃门,抬眼看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一眼望去,只看见满眼的金色,宫殿的金色屋顶在翠色屋脊泼下来的金水一样,几乎要垂在地上。宫殿的琉璃柱子相比于屋顶,看上去又短又粗,但十分有力量感。红莲穿过屋顶下穿过柱子中时,才感觉到那柱子远看是矮,置身其中,却有几十丈高,整个宫殿华丽庞大空洞……除了地上的黑色莲花,一个人影都没有。红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宫殿里的凉气几乎要冻僵他的鼻子。低头看,琉璃地板穿插着一排一排的透明琉璃,琉璃下有或急或缓流过的湖水,还有游鱼,水草…这里不是天然小岛,而是宫殿聚集此处,变成了孤岛。头顶高高的房梁上,金色瓦片看似缺了几块,缺的那几块也是透明的琉璃瓦,白天可以投下光柱,晚上可以垂下星光。这里简直太冷清,冷清到,要与日月星三者为伴。璋修终于停了下来,红莲也把观察的目光收回来,飞舞在外的心神安定下来,眼前是一个安和睡着的人,他睡在翠玉床上,金丝银面的被,翠玉点金的枕,容貌姣好,神情安详。“他怎么了?是在睡觉吗?”
红莲问璋修。璋修看着睡着的人说:“王上已经睡了三十年,三十年前的上元节,万家灯火不熄,天上星月同映,加之边塞小国纷纷投靠献忠,王上心悦,大醉一场,而后便昏迷不醒。他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像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
红莲简单听了几句,便问璋修:“大人可有长针?”
璋修不知从那里取出来一副针卷,红卷,银针,只是再无他家乡之物了。他依照给月肖人治病的方法,为褚悲王施针,若按照世间行医的规则,他根本不算是医者,他将针取在指缝里,就像拿着一件凶器,他将针刺在褚悲王的额头,人中,五指尖…他不了解人的肌骨穴位,只知道这样刺下去可能唤醒他的神志。针刺下去,褚悲王一动不动,他触了触他的手,是温热的。这针对他无效,红莲有些失望……“我治不了褚悲王,是要赶我走了吗?”
红莲问璋修。璋修看着沉睡的褚悲王,面不改色,冷静的好像提前已经为这样的结果做好了准备:“上医大殿里,有很多医者,他们都曾是名动百里的名医,救人无数,被召进宫来,依旧治不好王上的病,你不必害怕也不必自责。今日起,你就入主上医大殿,与那些十几名医一同研制治疗王上的方法,我随时会来看你,你等且用心。”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头都不回。不是说,红莲是天人所指的神医吗?璋修好像对着神医没什么期待,轻描淡写说了那一通话,好像对治好王上也没有什么期待。红莲站在原地,目送璋修离开,绿影穿过琉璃殿,化在门外暗淡的光影里,好轻好轻。他的出现与离开就像从红莲身边掠过的一道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