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谢居安背着手,带着小太监从这里出来,饶了一圈才往湖边的方向走。这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正是换岗的时候。谢居安故意躲开了一些侍卫才继续走。秋实换了易容面皮,但是因为没带特殊药水,所以这易容面皮只有三个时辰的药效。本就是临时的办法,要速战速决才能脱身。谢居安走在前头故意挡住她大半个身子,走的不是那么稳。秋实在身后提醒他,“殿下,您的靴子脏了!”
谢居安站住脚,气的拧眉头,假装望着前方要训话,就看见小黑影从身后走上来,弯腰去抓他的靴子。谢居安愣了,压低声音问,“做什么呢?”
“你别那么紧张,被发现了我们都完蛋,你平时什么样子现在就什么样子,放心,我不会被发现的,我现在开始装哑巴,跟在你身后,你走路正常一些,知道了?”
“……”谢居安在心里翻白眼,这是杀人不留尸骨的皇宫,又在他父皇眼皮底下,就是胆子天那么大也难保不会露马脚。“知道了知道了,你起来,我的靴子只会叫奴才们碰,多脏啊,起来。起来!”
谢居安假装抬头要打人,顺势把秋实从地上拎着领子给拽起来放在身后,“跟紧我!”
秋实低头紧跟在谢居安身后,头都不抬。谢居安一路上跟人说话,“三哥,五哥……妗辞,不要乱跑……”“十哥哥,我在找小白姐姐,刚才有人告诉我她在那边的院子等我,可我去了没看见人。十哥哥,你跟她住在一起的,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谢居安呵呵一笑,轻轻拍妗辞的小肩头,“小白姐姐该是在忙别的事情,或许过会就要出现了,你不要乱跑。宫女跟嬷嬷呢,为什么只有你自己?”
妗辞回头看看自己身后,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嬷嬷不见了。可没多会儿,两个嬷嬷跟一个小太监紧张跟来,惊吓的脸色苍白,满脸都是汗水。嬷嬷上来给谢居安请安,“殿下,奴才该死,没追的上公主殿下。”
妗辞捂嘴偷笑,谢居安更是无奈,“无妨,你们起来吧,照看好公主不要乱走。上次的事情可还记得?”
嬷嬷们惊吓不小,连连点头。“那就别叫她乱跑。妗辞,你听话,知道了?”
妗辞哦了一声,“十哥哥,这是皇宫,不会出事的。咦,你身后的那人哪里的太监啊,我从前没见过的。”
秋实立刻耷拉脑袋,往谢居安身后瞧瞧躲。谢居安可不给妗辞多看几眼的机会,拉着她往前走,“走走走,去那边玩,去吧!”
妗辞被赶走了,一脸的生气,几次回头瞧着谢居安,撅着小嘴唇不满意。要不是太子妃那边的人在找她,妗辞还要在这里停留跟谢居安闹下去。秋实舒口气,跟上谢居安继续往前走。这里很大,也很乱。皇帝后宫妃嫔众多,皇子更是多到名字也记不住。现在他还没来,往常见不到面的妃嫔们,皇子们,都聚拢在这里一起说话,互相奉承。谢居安在最后的位子,按照皇子排场而坐。对面就是最近生病还没痊愈的九皇子,谢凛山。兄弟两人拱手问好,隔着中间一过路,彼此说话不是很方便。谢凛山只对他点点头,低头喝自己的酒。谢居安坐着也是无趣,左便是八皇子,右边是空着的位子还没来人。桌面上只有酒水跟水果,他都没什么胃口。索性,就这么坐着东瞅瞅西望望。井危就在不远处。周围都是大臣,前边正是一品大员丞相。身边是朱燕,之后是朝中与他关系不是很好的三品户部侍郎。周围都是官臣,他本就是一个闲差,几乎不去早朝,就是在军中某了个副将的差事也没自己如朝堂。人家说话,也是没他的位置。他倒是不介意,可身边有人看不过去。“井公子,一个人?”
井危惊讶回头,就瞧见振远大将军捋顺胡须走了过来。井危立刻起身,“见过将军。”
“坐坐,别见外。这里都是同僚,我可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看你一个人无聊,所以过来同你说说话啊。”
振远大将军已经七十高龄,不常参与朝政,家中双子如今都在边塞,最近他总说身体抱恙急切告老还乡,可皇上始终没应允。这一次太子设宴,特意把人请来,已经在东宫住了三四日了。井危笑笑说,“将军,我只会生意,所以……”“谦虚了不是,我可听说你在军中当了副将,做的还不错,深得皇子们喜欢。男儿志在四方,自然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体,我看你最近消瘦不少呢?”
“多谢将军关心,的确是因为经常训兵消瘦了一些。”
“呵呵,来,尝尝这个,味道可不错。哎,可听说了,皇上最近可有大的安排,你井危年轻,聪明多谋,又一身好功夫,如果能在朝中努力一番,必然大有作为。怎么样,这次的边塞支援你可有想法啊?”
振远大将军一开口,周围本不打算跟井危说话的人都伸长了耳朵过来偷听。如今这局势,谁都看不透,谁也不敢说什么,搞不好就要掉脑袋。边塞什么情况,表面上是一片繁荣,可私底下所有人都门清。如今振远大将军亲口提出来要人去边塞支援,可见之前传言的事情已经铁板定钉。支援边塞,是提升的好手段,多少王侯将相家的子孙削尖了脑袋要往里面钻,奈何这门口没人摸的清,也都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振远大将军亲自点将,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井危推脱不想去,那这么好的机会就会给别人。朱燕拱手走了过来,一弯腰,给大将军倒了酒,“六叔,好久不见了,我上次去您家摆放,听说您身体抱恙谁都不见,直到现在都在担心,没想到您今日也到场了。”
大将军呵呵一笑,“最近的确身体不适,但在这里休息了几日还不错,太子殿下家的饭菜好吃,我每日活动活动筋骨也好了不少,哈哈……多谢你惦记啊。哎,井危,宴请后可有什么去处?”
朱燕被冷落下来,面色耷拉,一双没眉头拧了个疙瘩。很显然,大将军不想跟朱燕多说话。就是这人选怕也不会让给别人。别人识趣的没在多关注,反而朱燕不在乎的直接坐下来听两人谈话。井危低头想了一下,“回大将军话,这里结束后我要立刻回去了,已经在这里三日,家中那边生意不知道如何。军中训兵还没结束,殿下这边也忙不开身,我怕是要俩头跑了。”
大将军点点头,没喝朱燕给他的酒,而是自己翻开茶盏自己喝了茶水,忽然呵呵一笑,“既然这样,你坐我的马车,许久不见,我要跟你探讨一番做生意,等我退休回家,总要做点营生养活自己,哈哈哈……”井危谦虚一拱手,“大将军谬赞了。”
“得,你们年轻人自己乐呵,我老东西要出去走走,这里人多,我这娇贵的身子骨受不住,哈哈哈……”大将军一起身,看也没看朱燕,按了井危的肩头从他身后的方向离开。朱燕被猪肉干一样晾在这里,脸色特别差。周围多少目光,好似一把把刀子在他脸上来回剐。井危冲他笑笑,之前两人恩怨众人皆知。可井危不在乎的拱手,“见过朱公子。”
多少双眼睛看着两人,一言一笑,一个眨眼都会被无限放下,到处言说。朱燕在井危这里吃亏几次,如今已经有了长进,见井危谦谦君子模样,自己也笑容得意温和回敬,“井公子,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与我刘叔的关系如何好。”
井危笑笑,“记得上次大将军去军中检验新兵,在军中亲自训导过在下,我也一直仰慕大将军。关系好……呵呵,是大将军为人心善,对待所有人都很好。”
一番话把自己与大将军的关系推脱的一干二净,又无形之中给了朱燕一巴掌。他是商贾,参预朝政已经被人唾骂,如果还与大将军关系不一般,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就是皇上那边也会提前要把井家斩杀,他可不想走秋家老路。再者,大将军与朱家关系一直不一般,朱燕自幼在大将军府家长大,要说关系好也轮不到他。朱燕没了话反驳,只轻轻吐了口气。气氛紧张,许多人希望这两人能在这里闹起来看一番好戏,也托了大将军下水,闹到皇上那边去扰乱时局。可惜,朱家也不都是朱燕这号没脑子的人。朱丞相早看出这边情况不对,叫人过来催促朱燕回去。“少爷,老爷说找不到之前身上戴的那块香囊了,你可瞧见了?”
朱燕一听,点点头,立刻站起来给井危告别,“实在抱歉,家父年纪大了,经常伴有无缘无故打喷嚏的症状,大夫给了一个装着药的香囊,这东西丢了怕是要痛苦一阵子,我要回去帮忙找找才是了。”
井危同样回礼,“请,慢走,如果有需要,自在义不容辞。”
朱燕一走,这边的气氛才渐渐缓和下来。之前热闹的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安静,如今朱燕一走,又开始闹哄哄。井危低头品茶,面色不改,只眼神不住的在周围瞧。他在寻找刘权。可不闲,猛然一抬头,看见了那只熟悉的手。手腕上该是做了掩盖,但细嫩的手腕上原先位置上的刻青到底还会看出痕迹,那只手正在给谢居安倒茶。井危握着茶水的手僵在半空,心里一把火气窜了上来。忍不住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