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这是文玉蝶的眼神告诉小昭的。
而恰恰是这一点，将小昭仅存的一些自尊心，彻底打趴下了。
她没有受过宫里嬷嬷正儿八经的规矩的教育。
也不知道该怎么穿衣服打扮。
更不清楚社交礼仪要注意一些什么……这些她都不知道。
可是不知道不代表她能忍受别人说出来！
小昭愤恨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就凭你……是我妹妹啊。”文玉蝶微微一笑，那话语之中居然承认了小昭的身份：“父王从小就教导我们，兄弟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吗？”
说完，她转身去看那些表情各异的小姐们。
贵人小姐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不光是文玉蝶这边，她们都家教也是这样。兄弟姐妹，嫡子庶女之间，就算有什么争执，也必须要很快平息下来。
更不能让外人知晓。
若是要一起外出的话，更是需要小心谨慎，不管是谁做了什么事情，都代表着整个家族的脸面。
而刚刚小昭的行为，无疑是给文玉蝶丢脸了。既然文玉蝶已经大方承认了，小昭再否认的话，未免有些给脸不要脸，没把玉蝶公主放在眼里了。
“咳，玉蝶公主说的是……你……您这样，未免有些突出了。”性子柔和的轻声开口：“你身边的嬷嬷奶妈，竟没教导过你吗？”
小昭又是一愣。
公主身边除了有宫女之外，还应当有两三个嬷嬷，并一两个奶妈。
嬷嬷是教导规矩的，奶妈更是亲近的，多少会提点一些。
可是……她身边只有两个小宫女！
“妹妹刚刚进宫，还未被封什么封号，自然没有那么多人服侍。”文玉蝶转身微笑道：“既然咱们来了，不如……就帮我教导教导妹妹？”
那眼神，犀利又冷漠。
这些人又惯于察言观色，很快就领悟了文玉蝶的意思——给她点颜色看看！
这么说来，文玉蝶果然并不太想承认这个妹妹。
一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野种罢了。
那她们也就无需客气了！
文玉蝶后退一步，跟在后面的阿玉立刻拿了凳子上前，又打了扇子给她遮阳。
那些贵女小姐们啊，在自家训斥弟弟妹妹们相当有一手，庶女还好，尚且不敢造次，碰到个厉害的嫡女那就不一样了。
一张嘴就能把对方说得无地自容。这次所有人都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将小昭从头到脚数落了一个遍！
黛雪黛霜心中着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人，没一个是她们惹得起的。
若这个小昭真的得了公主的封号就好了，她们都腰杆子也挺一些，可是，她们也不知道内情，不然贸然出手相帮。
怕是得了空，得好好问问元公公才是。
这么一想，黛雪黛霜只得垂手立在一旁，什么都不敢做。
阿玉捧来了茶，递给文玉蝶之后，遥遥看了去。
一开始听到玉蝶公主姐姐妹妹称呼着，阿玉着实吓了一跳，毕竟小昭也是自己朝夕相处过几天的人。
没想到……才短短几日，她就有了这样的造化？
阿玉看得有些呆了，耳边忽然响起文玉蝶冰冷的声音：“怎么？羡慕了？”
“啊？”阿玉叫了一声，回过神，见文玉蝶满脸寒霜，急忙道：“奴婢不敢。”
“哼。”
文玉蝶看着招架无能的小昭，被他们说得脸色忽一会白，忽一会红的，朱唇轻启，嘲讽道：“一个杂种罢了。”
“……”阿玉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杂种？即便是杂种，那也是皇上的血肉不是吗？这么一骂，岂不是将皇上也骂了进去？
“本公主这几日心情好，懒得与她计较。想着又是父王的陈年旧事，本公主一个做小辈的，又怎么好去管？只可惜，她自己沉不住气。”
阿玉听得云里雾里，但仔细一想，这边的小姐们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京城里的女子，除了打扮打扮自己，就是对旁人品头论足一番。比如今日谁家女子的簪子落了流行，谁家女子的衣裙布料新颖，那都是她们的谈资。
仔细想来，也并没有过分的地方。
倒像是……小昭沉不住气，非要扭头理论一番。阿玉在心中叹气，终究是小地方出来的，哪怕身份上不同了，还不是……上不得台面？
“本公主记得，你与那小昭，似乎有些交好？”文玉蝶斜眼看阿玉。
阿玉是玉蝶宫仅存不多的老人，为人也老实。不过老实的人就不够机敏，这点让文玉蝶很是恼火。
但没办法，能说上一些话的也只有她了。
“不敢不敢，只是……前几日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小昭，小昭帮了奴婢一些忙。”阿玉见文玉蝶那锐利的眼神，全身一抖，也不敢撒谎了。
“帮你的忙？”
“就是，就是出宫……”阿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可是躲懒！
文玉蝶眼神一凛，“你是说，本公主让你去找锦国舅的事情？”
“是……”
阿玉的心里慢慢地变得有些绝望了，不知道玉蝶公主会怎么惩罚自己。
没想到文玉蝶沉默了半晌，最后冷笑一声：“很好，非常好。”
那声音低沉的，让阿玉吓了一跳，又不敢问是哪里好了。
“本公主还差点误会了舅舅……倒是也没关系。”文玉蝶一甩头：“来日方长，父王的诞辰是下个月。”
阿玉听得一头雾水，然后手里被塞了个茶盏。
“还愣着做什么！”
阿玉又连忙跑去倒冷茶了。
那些贵女小姐们大概也评头论足完了，十分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这个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人。
什么公主？论谈吐，不及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女。论气质，毫无气质可言。
如果这种人也能当公主，那她们岂不是可以当娘娘了？
因此，对小昭的鄙夷大过了对她身份血统的敬畏。
“哎呀，都这个时辰了。”有人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们也要告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