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谢谢你。”
苏陌篱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重复着又跟沈玉道了声谢。
沈玉没有回头,而是弯起了嘴角,扬鞭驾车离开了。
直到回到左都御史府门前,他跳下马车,嘶了一口气,下人过来将马车架走了,他则皱着眉,伸出了藏在狐裘大氅里的双手,他喃喃道:“这两日大概是写不得字了……”
只见他的一双手掌上,满满当当的全是被缰绳摩擦出来的伤痕,有的地方甚至淌了血。
唐忠义走了过来,看着他一手疮痍,担忧地说道:“哎呀,真是怎的,出了趟门回来就成这样了,老爷,你怎的非要自己赶马车呢?”
沈玉笑了笑,“管家,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是不是年纪大了,瞌睡少?”
唐忠义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手都这样了,还有闲情跟我这个老头儿开玩笑,快些回去,我让府医给你上些药,明日着人告假,不进宫了。”
说完,也不等沈玉说话,唐忠义就拉着他进了府。
沈玉一直跟在他身后,一脸笑意,“管家,你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儿子又给你惹了什么糟心麻烦呢。”
唐忠义顿了一下,“要真是我家有礼给老头儿我惹了麻烦,看我不拿掸子打断他的腿,至于你啊,老头儿我可舍不得。”
走着走着,便成了沈玉挽着唐忠义的胳膊,“管家,还是你对老爷我好呀。”
“是,是,你是老爷,老头儿我怎敢对你不好,那不是找板子挨么,哎呀,你仔细点你的手,不痛吗?”
“痛倒是痛,不过看到管家这么关心老爷我,老爷我就不觉得疼了。”沈玉学起了唐忠义的说话语气。
唐忠义无奈地抓着他的手,“不乱动,回去上药去。”
“我是老爷,你是老爷啊?”
“你是老爷,你是老爷,但是身为管家,自然是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何况你这还受着伤。”
二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府。
倒是苏陌篱那边,可就笑不出来了。
她进府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萧砚,萧砚瞧见她回来了,可高兴了,“我的祖奶奶,王妃,你总算回来了,你说你这突然跑出去,又不让人跟着,实在是让人担心啊,王爷也真放得下心啊,都不让我们出去找你。”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萧砚,赶紧捂了一下嘴巴,然后讪笑道:“不是,属下的意思呢,王爷是怕王妃不高兴,所以不敢让人出去找你,王爷其实很担心王妃的,这么晚了,他……”
苏陌篱看了萧砚一眼,当真是话篓子,她没有说什么,而是她径直去了书房找孟君辞,见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她敲了敲房门,可没人回答。
萧砚跟了过来说道:“王爷一直在书房啊,难不成太晚了,睡着了?”
苏陌篱犹豫了一下,然后直接推门进去了,可是进去之后,就看到扔了一地的衣裳,当时她的心就猛地往下一沉。
萧砚瞪大了眼睛,就差捂住嘴了。
当看到软榻上赤身相拥而睡的两个人时,苏陌篱和萧砚皆愣住了,原以为是孟君辞与哪个女人……却不想是吕沁和,一个陌生男人。
苏陌篱回头看了一眼萧砚,萧砚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苏陌篱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人,而吕沁和那个男人如此不堪的画面,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看了,转身便离开了。
萧砚吐了吐舌头,只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也跟着出去了。
既然孟君辞不在书房,那应该是在卧房了,所以苏陌篱又径直去了卧房找。
萧砚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刚才在书房的那一幕就让他眼皮子直跳,所以他觉得他有必要走在苏陌篱前头,然后先进孟君辞的书房看看,以防万一。
“王妃,王妃,您慢着点,天黑你当心崴到脚。”说着,萧砚就赶到了苏陌篱的前头,“王妃,属下给你去看看王爷在不在卧房。”
而房里的李绛云听到了萧砚的声音,知道是苏陌篱过来了,正合她意,她扭头看了一眼昏睡的孟君辞,然后勾了勾嘴角,放心大胆地娇喘道:“王爷,不要,妾身不行了,您放过妾身吧,妾身实在是承受不住您的恩宠了,啊——”
萧砚这手正要推门呢,就听到这番声音,他怔在了原地,这要推门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他都不敢回头看苏陌篱。
苏陌篱停下了脚步,犹如被人浇了一盆子冷水,她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难以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声音。
像是为了证明她没有听错一般,不一会儿又传出了李绛云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啊——王爷,您就放了妾身吧,妾身第一次侍寝,这刚破的身子,实在是疼的不行,不能再继续了,求求您了……您在王妃那受的气,难道就要撒在妾身身上么,啊——王爷,好疼,求求您了,不要——”
苏陌篱脸上虽然平静无波澜,可是胸口剧烈的起伏已经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她一直瞪着那扇房门看着,像是要把门给看出朵花儿来一样。
萧砚抿了抿唇,他放下手,想了想,然后转身讪笑地看向苏陌篱,“王妃,这……这个,王爷、王爷他……”
说了半天,他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急的差点没咬着自个儿的舌头。
苏陌篱也不知她为何这么生气,这么难过,她不是一直在拒绝孟君辞么,一直很抵触孟君辞的靠近么,那么,她应该是对孟君辞没有任何感情的,孟君辞怎样,她根本不会在意的。
可,她按住心口的位置,为什么这里这么难受……
萧砚看到苏陌篱那般模样,欲言又止,“王妃……”
苏陌篱咬着唇,没有说任何话,大概是瞪眼瞪的太久了,眼泪都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是这样吧,她绝不是因为难受而落泪的,绝不是!
看到苏陌篱掉眼泪的萧砚简直急的要爆炸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心里已经是在求天求地求神仙了,这王爷什么时候宠幸侧妃不好,偏要在这个时候,真是要了命了。
“王妃,你……你可别……别哭啊!”萧砚有些不知所措,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没哭!谁说我哭了!”苏陌篱取下头上的白玉簪子,这枚白玉簪子,她一直戴着,她很喜欢,她也一直以为她是很喜欢这枚簪子,所以才一直戴着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是因为送她这枚簪子的人是他孟君辞,才一直戴着的。
她看着手里的白玉簪子,手指一曲,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然后抬起手就准备往地上砸去,可是快要松手的时候,她又舍不得了。
她居然舍不得,她这是着了魔了吗?
苏陌篱深吸一口气,尽量将气息喘匀,然后她凝视了一眼那房门,便转身离开了。
萧砚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苏陌篱离去的背影,纠结如他,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陌篱回到了院子里,阿秀和段临风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可高兴了,他们可是担心了一晚上呢。
“王妃,谢天谢地您终于回来了。”阿秀想要过去扶住苏陌篱,却被她躲开。
阿秀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然后与段临风交换了一个眼神。
段临风走到苏陌篱的另一边,笑道:“王妃,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谁也不让跟着就跑出去了,你让我们提心吊胆地担心了你这么久,简直是痛苦。”
苏陌篱面无表情地说道:“很晚了,我要睡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说完,她便进了房间,转身就把房门带上了,将阿秀和段临风关在了门外。
阿秀和段临风互看一眼,一脸茫然。
苏陌篱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然后举起手,拿着那枚簪子盯着看,直到胳膊都举酸了,她才放下来,压在心口处,“心啊心,你作何要疼,你没理由疼,消停点……”
次日,苏陌篱起来,王府已经炸开了锅,这也是预料到的。
就说吕沁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孟君辞的书房里苟合,就已经够众人吓得掉眼珠子了。可谓是一方欢喜一方愁,吕沁这边大概是在哭天喊地了,而李绛云那边,大概是恨不得敲锣打鼓了。
只瞧阿秀进来的脸色,苏陌篱便能猜到了,阿秀那一脸喜忧参半的神情把什么都说清楚了。
“王妃……早。”阿秀走过来给苏陌篱梳头。
“外边,很热闹吧?”苏陌篱明知故问。
阿秀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可不是么,这外边热闹极了,要说解气的还是吕侧妃,早上有丫鬟去王爷书房打扫的时候,竟然看见吕侧妃和别的男人衣不蔽体地搂在一起睡,本想着去告诉王爷,却发现,王爷……王爷他也。”
说到这后半部分,阿秀就说不下去了,她怕苏陌篱听着难过,殊不知苏陌篱早就知道了。
“怎么不说下去了?”苏陌篱问道。
“这,这个。”
“说。”
“王妃,您,您可不要难过,王爷这,这也是……他宠幸侧妃,也是常理,您一定不要太难过,王爷这心还是在您这的。”
“呵。”苏陌篱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阿秀抿了抿唇,接着说道:“丫鬟去王爷卧房的时候,王爷还没醒,只有李侧妃刚起来,还说的很夸张,说李侧妃连背都直不起来了,走路都要人搀扶着,回去的时候,还疼得直叫唤,也不知是哪儿疼,用得着这么矫情么,王妃您侍寝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在哪儿呢,搁这儿显摆什么,还特地嘱咐丫鬟说等王爷醒了,拿那落了红的床褥去洗干净,生怕人不知道王爷临幸了她似得,王妃您侍完寝都不曾……”
阿秀巴巴地说了一大堆鄙视李绛云的话,却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不做声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吓得手中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