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外头说了半天,银狐就是不让,陆凉羽气呼呼地拉着和安郡主离开,嘴巴里不住地抱怨着江鹤垣,心底的担忧却如同潮水一波一波地漫上来,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和安,我好担心啊!”陆凉羽抱住和安郡主,语带哭腔地说。
和安郡主心底同样不舒服,若不是赵骊歌的情况实在严重,江鹤垣不会连人都不肯让她们见。她伸手抱住陆凉羽,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骊歌一定会没事的。”
银狐看着她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复命。江鹤垣依旧是眼皮都懒得抬,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了。
黎大夫来的时候,江鹤垣刚好醒过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以及脸上那抹明显不正常的红晕,黎大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抓住他的手腕探了一下,咬牙,“你疯了不成?成日里吃那么多补气血的,也不顾你的身子吃不吃得消。”
“不吃,血不够。”江鹤垣浅笑一声,干裂的唇瓣沁出一抹血色,艳丽灼人。
黎大夫心口堵得慌,骂骂咧咧地给他针灸,“那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万一这丫头醒来看到你没了,还不得给这京城搅个天翻地覆?”
江鹤垣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只要骊歌能醒来,他舍了一身的血也愿,不过是一点心头血罢了。她若是想要,这颗心也可剜出来送给她。他转头,满目柔情地望着骊歌,是他糊里糊涂,是他失言在先,说好再不会让她受伤,又让她被人欺凌。
望着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悔恨和痛苦,黎大夫叹息一声,莫名觉得梗得慌,别开眼,又叮嘱了一句,拎着药箱离开。
江鹤垣握着骊歌柔软的手掌,微微一笑,低头在她唇角落下一吻。给他留下的时间不多了,丽妃不能再留着了。他起身走出去,漆黑的眼眸落到银狐身上,“你带人,去一趟北藩,告诉耶律齐,七天时间解决内政问题,将北藩二皇子耶律赫送过来,若不然,本座亲自带人踏平北藩。”
“还有,将之前查到的有关丽妃的消息都送过来。”江鹤垣眯着眼,透过竹叶的缝隙看了眼挂在天边的太阳,冷冷一笑。
丽妃在后宫耀武扬威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落下了。江鹤垣面无表情地吩咐车夫备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御书房,将一封封信件呈到皇帝面前。
这些是他之前都收集到的证据,只是里面有些内容模棱两可得很,并不能构成实际的证据。加上他还没有查明丽妃这么多年培养的势力都藏在什么地方,怕揭发她之后,她会狗急跳墙起兵造反,导致刚刚平静下来的局势再度动荡起来,到时候搞得民不聊生。
但如今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丽妃如今的样子,他的时间也不多了,要是能趁机逼得丽妃造反,他正好解决了这一隐患,替骊歌报仇。
皇帝看着信件上的内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举着信件,目光沉沉地看着江鹤垣,“你知不知道,这里面写的都是什么?”
他宠幸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一直心心念念着如何谋反,这种事情,他实在是接受不能。这简直是屈辱,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在丽妃心中就跟个傻子一样,皇帝就恨不得立刻扒了她的皮。
“臣知晓,皇上,丽妃调换身份进宫,居心叵测,这么多年,她一直掩饰得很好,臣费尽心思也只查到这些。”江鹤垣低着头,盖住眼底无尽的深渊,“此事,还需彻查。”
“查,此事必须查个清楚!”皇帝暴怒地搁下信纸,手里的玉笔“啪嗒”一声折断,“还有她那些银子,也给朕查清楚都花到了什么地方!”
江鹤垣面不改色地跪下谢恩,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猛然想起什么,咬了咬牙,面带憋屈地说:“此事暗中进行,不得惊动她。”
郡安王造反的事情刚刚平息下来,百姓刚安定下来,又发生这样的事情,闹出去,只会人心惶惶。皇帝头疼地扶着额头,靠在椅子上。
江鹤垣脚步停顿了一下,唇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大步离开。皇帝看着他的身影,目光闪烁,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大太监,“你说,朕是不是真的错了?”
大太监哪敢接这样的话,当年丽妃同皇帝认识的原因他还是知道的,皇帝出宫时被人刺杀,丽妃以命相救,这之后,皇帝看在这点情分上,一直对她百般疼爱。
加上她早年小产后便再不能生育,皇帝对她自然而然增加了一份疼惜。这么一宠爱,就宠爱了这么多年。
如果方才安垣王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当年丽妃与皇帝相遇的场景就要深思了,说不得,当年的事情压根就是丽妃为了接近皇帝布的局。宠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发现她从一开始靠近自己就是别有所图,换谁心里都不会好过。
江鹤垣走出御书房后,脸色骤然冷下来,缩在袖子里的五指缓缓收紧,指甲狠狠地抠进肉里。片刻后,他释然地松手,也罢,反正他来之前也想过,皇帝不会这般处置丽妃。
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皇帝向来都是要斟酌多日。不过,今日能在皇帝心中埋下一根刺已经算是进步,总有一日,这根刺会扎的他疼痛难忍,然后迫不及待地拔除。现在有这根刺,皇帝必然不会再如以前那样疼爱丽妃。江鹤垣轻笑一声,大步往坤宁宫走去。
丽妃伤了脸和嗓子,她一个废人,想要重新捕获皇帝的欢心,难于登天。江鹤垣想着她现在的样貌,愉悦地笑起来,希望丽妃会喜欢自己送她的礼物才好。
自打他抱着赵骊歌离开后,太后就一直担忧着,这每日里吃的都少了,整日里提心吊胆。此刻瞧见他,太后不由舒了口气,看他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眼下一片黑色的阴影,就知道他这几日定然没有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