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嘉琪口气不好，听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田安华仿佛在解释，但因为声音很低，欧阳薄暮听的并不真切。
他本能的靠在门缝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不知道说了什么，田嘉琪的声音又拔高了些：“妈，这些年我问过你多少次了，爸爸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们了，不要我们了，你是怎么说的？你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让我和薄暮以为被他完全抛弃了！他居然回来找过我们，但你把他给赶走了？天呐，天呐，你到底……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步如飞和你又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夹着他写给你的诗！”
门外的欧阳薄暮震惊的屏住了呼吸。
田安华默然，迟迟不肯给出回答。
“妈，你说啊！”
田安华慌张极了，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这是，是……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这首诗，很明显是用来表达爱意的，有抬头，有署名，你还能怎么解释，你和那个步如飞是不是，是不是……”田嘉琪满脸涨红，紧盯着她的眼睛。
田安华捂着耳朵，不断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不是的！”
田嘉琪踉跄着在原地打转，满脸的不可置信。
但她却已经明白，田安华这样心虚的表现，足够说明事实正是她推测的那样。
“我明白了，难怪爸爸会那样决然的提出离婚，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件事，对吧？说不定，他还找到了切实的证明，比如说捉奸……”
“嘉琪，你闭嘴！”田安华发出嘶喊，脸上浮现出遮羞布被扯掉的羞耻和愤怒。
田嘉琪只觉得锥心刺骨，被这个事实刺得血肉模糊。
“枉我一直当你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母亲，没想到啊，你竟是这么一个女人！你背叛了我爸，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还倒打一耙把离婚的过失推到他的头上，你这些年就没有后悔过吗？”
田安华痛苦的抓着头发，噙着泪，呜咽道：“嘉琪，当年的事情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我和你爸早就貌合神离，没有感情了！步如飞，是他，都是他的错，他主动追求我的，就为了那组研究数据，他故意……”
田嘉琪痛心疾首，被这道惊雷劈得喘不过气来，“妈，一个巴掌拍不响！禹城曾经出轨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你忘了妈？”
田安华神色恍惚的缩起脖子，“你是我女儿，我自然向着你！不管他为什么出轨，你都必须和他离婚，否则有一就有二，我当然不能看着你受委屈！”
“所以，我爸要和你离婚，也是正常诉求，不是得理不饶人！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这件事一瞒就是这么多年……薄暮虽然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有多想爸爸，多希望他能回头看我们一眼！你，你为什么要剥夺和污蔑他在我们心里的印象，害我们怨恨了他这么多年？”田嘉琪难过的闭上眼睛，清透的泪水哗啦啦的流下脸颊。
门外的欧阳薄暮犹如置身冰窖当中，任凭胸中怒火激荡，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哭嚎片刻，田安华颤颤巍巍的剖白：“因为我知道，如果告诉你们真相，你们一定会弃我而去，投奔国外的他，所以才死死瞒着，哪怕心中有愧也不敢说。”
田嘉琪瘫坐在床沿，一时间不知怎样言语。
咔哒，房门突然开了。
欧阳薄暮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俊美的脸上覆盖着一片灰蒙蒙的冰碴，目光冷厉，神态凝重。
田安华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完了，全完了！
田嘉琪看看她又看看薄暮，慌忙冲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薄暮你冷静点，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听见了多少？我，我们好好解决这件事，千万不要冲动，啊。妈也有妈的难处，她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们……”
欧阳薄暮直愣愣的看了田嘉琪一眼，用坚定的力道把她推到旁边。
田安华低着头，忐忑不安得绞着手指，不知道将迎来怎样的狂风暴雨。
若是不知道他对步若晴的心思还好，如今她知晓了，还故意隐瞒真相不说，在薄暮看来岂非就是自己这个妈妈为了一己私欲在从中作梗吗？
“薄暮，我……”
“您先别说话，我问一句您答一句，可以吗？”欧阳薄暮的嗓音低哑，粗粝得好似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田安华点了点头。
“您和步如飞曾经有过情人关系，不管维持过多长时间但肯定有过，对吗？”
田安华本不想承认，但看着他冰冷的眼睛，无法再继续撒谎，只能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是的。”
欧阳薄暮的呼吸声变得极为粗重。
“您的研究成果到底是不是被他偷窃的？”
田安华咽下半口唾液，缓慢而小心翼翼的抽了一口气，“……不算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欧阳薄暮一字一顿，仿佛在吐出冰凌。
田安华揪着心，满脸的懊悔，“他当初接近我，就是为了得到我的实验思路，为他自己所用。可我的防备心很强，一直小心的避开最关键的步骤，不让他知晓。为了让我心甘情愿，他偷偷的追求我，用了许多浪漫又暖心的手段，渐渐的我动摇了，和他发展成秘密情人的关系。如此，我心里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不但对他全盘托出，还辅助他进行实验，帮他写报告，把那项研究的大部分功劳都推到了他的头上。但就在那时，有人检举他乱搞男女关系，各种蛛丝马迹都在指向我！我心慌意乱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担心身败名裂，就和他一起想办法，把罪名栽赃到胡慧云身上，因为我老早看出来，胡慧云在离异后暗恋步如飞，偷偷给他带过饭，还给他织过围巾。”
欧阳薄暮眉心深锁，“胡慧云？那后来呢。”
“后来，胡慧云无法自证清白，又有步如飞的老婆到单位来闹事，单位为了息事宁人只能把她开除。这件事告一段落，我和步如飞商量着疏远一段时间，等申请完专利再决定下一步的事情。谁料想，步如飞实在无情，非但打算独占研究成果，还准备好和我撇清干系，过河拆桥！他在专利下来之后，找人在你爸爸的单位散步我出轨的流言，并话里话外暗示他，是我主动的……结果，你爸爸暗地里跟踪我，发现了我和步如飞约会，再然后就是吵架、决裂，离婚，争夺你们的抚养权。”田安华一口气说完，整个人害怕的蜷缩起来。
她畏惧的偷看脸色阴沉的儿子，不知道他会怎样对待自己。
欧阳薄暮陷入长久的沉默，如同一座刚刚浇筑起来的水泥雕塑，全身都是灰色的，一动不动。
田嘉琪心里十分煎熬，看看弟弟又看看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我能拿你怎么样呢。”
欧阳薄暮的语气透着无边的苍凉和失望，“叱责你，痛骂你，还是逼着你对爸爸道歉？应该都没什么用了吧。爸出国多年，渺无音讯，怕也是伤透了心，不想再回来面对我们。他可能已经在国外建立了新家庭，有了别的孩子，所以觉得不要我和姐姐也没关系。但我不怪他，这真的不能怪他。”
“可我不能不认他，他还是我们的爸爸，我会派人去找线索，如果能找到最好，找不到……那就是天意。”
田安华掩面涕泣，“好，你去找，我绝不拦着。”
“第二件事，我想要重新追求若晴，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改变这个主意。除了她，这辈子我谁都不要。”欧阳薄暮的语气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