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音的马车再度抵达宫中，充足的证据在身，她只恨不得立时见到皇上皇后，说明原委，换张华明出狱。
但在那儿之前，要先见另外一个人。
沈澜音在东宫门口来回踱着步，昙儿看她主子一眼，忍不住又去催促门口的侍卫：“太子爷平时这个时候是在练功，出门见个人很容易的。”
侍卫们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太子爷今天身体有些不大爽利，还望沈大小姐担待。”
沈澜音顿下步子，笑浮上嘴角，却未浮上眼底：“那劳你们照料太子，不打扰了。”
昙儿盯住脸熟的那些侍卫，气得狠狠跺脚，转身跟上她家主子。
沈澜音刚迈出两步，忽又侧过脸来，如清风般的笑意让侍卫不觉怔住。
“你们若见到太子的话，劳烦告诉他，沈澜音这辈子回来，便是为了他，也只是为了他。”
侍卫们懵懂应下。
东宫大门瞬然打开，唯一懂话中深意的萧晋煜脚步有些凌乱，他抓住沈澜音的袖摆，目光四下乱看就是不看沈澜音，素日清朗悦耳的声音如今低低的：“澜儿，我……”
“我明白。”沈澜音反手扣住萧晋煜的手，一片绯红飞上她的双颊，“原是我的过错。这双手不该牵住别人，引你乱想。”
沈澜音低眉忽轻叹口气：“只是煜哥哥，我当时确实怕极了。师父将被凌迟，只有一个闫文清能帮我。我一时焦急失态，这才……”
萧晋煜回抱住她，愧疚不停自他眼底溢出。
二人越抱越紧。
萧晋煜在侧，沈澜音走路都轻盈起来。到了乾清宫门前，等待禀告的功夫，已有三三四四个丫鬟未经通报便入殿说事。
“这些是柠儿的丫鬟，在这里有特权，不必禀告。”萧晋煜解释道。
沈澜音眉梢微微蹙紧，眼下萧晋柠派人去殿前禀告，十成十对她绝非好事。但皇上一直不见她，她即使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她的清白，也无济于事。
况且，圣旨下诏，今日午时三刻张华明便要当街凌迟。
已等不了了！
“煜哥哥，你且回东宫。”沈澜音暖笑出声，迎着东生的暖阳看定萧晋煜，“你今日还有不少政务没有处理吧？不要在我这儿耽误了。”
萧晋煜揉揉沈澜音的鬓发，笑着摇头。
她如今身在险境，他怎么会弃她而去？
“哎！我就不信皇上一直不看我，他难道还不出门如厕吗？”沈澜音嘟囔起唇，抓住萧晋煜的手推他一下，“你安心，我一定能等到皇上的。煜哥哥，你……”
“我不走。”萧晋煜低眉，重新扣住沈澜音的手，拽到胸膛处，“你想做什么，我陪你。你原不必顾忌会牵累我。”
被一句话点破心思，沈澜音鼻子突然有点发酸，心却暖得不知如何。她那被萧晋煜攥在手心的手阖成拳，轻轻捶打萧晋煜的胸膛：“那块香山子害你妹妹旧病复发，若我真的有意害她，你是不是想立刻把我抓入监狱动刑逼供？”
萧晋煜点点头。
沈澜音不辨情绪地笑了：“看来我在牡丹丛里听到的都是真的了。”
萧晋煜微诧地看向她，然面上很快恢复成平静。他轻声道：“柠儿是父皇的命根子，她若出事，不单是你，连带不少无辜人都会受到牵连。让这件事只牵连到你就可以了。”
沈澜音觉得萧晋煜的手有些发冷，她下意识想要抽出却被更紧的扣住。
“只是你若入狱，我势必昼夜难宁，到时我会乞求父皇，将我下狱与你同住。你若受刑，我势必疼痛如绞，到时我会让狱头对我施刑，代你受过。你若被父皇凌迟，我势必……”
“够了！”沈澜音拼命忍着，可眼底的泪水仍是止不住地下滚。
真是从头到尾地误会他了。
我真该死！怎么能不信他对我的心？
宽大的手掌拂过沈澜音脸颊，拭掉泪水，笑眼温柔。
“澜儿，你是不是想逼父皇见你？”
沈澜音对上萧晋煜的眸，默了好一会儿，轻轻点头，开头时声音有些沙哑：“但你若不走，一定会连累你。”
萧晋煜如春风的眸微微弯起，他扣紧沈澜音的手，侧身跪在殿门前，提声道：“父皇，儿臣萧晋煜有要事禀告！”
沈澜音一甩红袍，双膝下跪，亦凛声道：“皇上，臣女沈澜音有要事禀告！”
一对璧人在这瞬间引走所有人的视线。
丫鬟的哭诉扰得箫安义摔碎一盏茶，还未等他稍作安抚，沈澜音的声音瞬间点燃他压抑已久的怒气。
“让她滚！”箫安义捏紧茶盏，摔碎在刘总管脚下。
刘总管大步后退，掀开门帘哎呦一声连忙向二人跪下：“太子，沈姑娘，您二人怎么跪在这儿啦？这儿人多眼杂的，当心……”刘总管压低声音，低咳道，“当心有人再向皇上耳朵前吹风。”
“再向？”沈澜音蹙眉，“最近很多人在皇上面前说我们的坏话？”
刘总管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见没人注意到这儿，忙点下头去。
“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您二位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触霉头，要不然……”
“但张华明今日午时三刻便要……”
“哎呦沈小姐，您就别管他啦！”刘总管脸发红，他重叹口气，“奴才这儿也跟您撂实话罢。长公主中毒，原本皇上是要抓您的，要不然看在皇后和沈大人的份上，现在被行刑的可就是您啦。死了个张华明，换您周全，您就知足罢。”
沈澜音默默看着他。
“听奴才的，您快回沈府自省几日。等长公主病好点了，您再来向她道个歉，这儿事就算过了。”刘总管对上沈澜音眸子的瞬间，语气有些停滞，他抿抿唇又道，“您……”
“公公的好意，澜音记下了。”沈澜音默然一笑，“只是我断不能回去，我若在这种时候，做了缩头乌龟。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师父为我而死的阴影中。我才不要。”
刘总管啧了声，头转向萧晋煜：“太子，您快劝劝沈小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