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碧蓝如水的深空中,(哔)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那黑点呼啸着从天而降,笔直地往那方圆数百里的平地上砸落。大地剧烈震动,轰隆隆之声贴着地面滚过来,传到许飞飞的脚下,震得她脚步摇摇晃晃。
她惊道:“在那边。”
窈窕身姿一掠,迅疾飞速而去。
大地轰隆隆作响,伴随着咯咯咯的响声中,一层一层地折起来,宛若那黑影砸落的地方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大地,令它瞬间改变了地貌,形成了一圈方圆数里的大坑。
大坑之中一道赤红色的影子瞬间激射而出,立在那大坑边上,苍白的脸一动不动,咧开的大嘴巴慢慢合拢,削瘦的身子微微颤抖,不住急促喘息,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大坑的中心。
这方圆数里的大坑已经深到了就连阳光也照不进去的地步,宛若是一个无底深渊。
想也是,这团一黑一红的影子窜上高空,竟然就连许飞飞如此修为的人,都没能看得见它们,只有那太阳和老天才知道它们那一窜,究竟高到了什么地步。
从这么高的空中砸落,恐怕大地都已经被它们砸坏了。
深坑之中,那一片无底的黑暗闪出了两点红光,从这相距近数里的距离看过去,寻常人根本看不见。但以这血族的修为,他那双红通通的眼睛能瞧得清清楚楚,那正是人形黑影灯笼一样的大眼睛。
那一片黑暗中一缕黑气首先冒了出来,出现在阳光能照到的范围之内,继而那四肢趴在地上的人形黑影慢慢爬了上来,顺着这斜斜的深坑壁不紧不慢朝着这血族爬上来。
这血族又是一声怒吼,震得那斜坡的泥土和石块纷纷抖落,滚入那无底深坑之中。
但这人形黑影丝毫没有退却,忽而浑身黑气狂舞起来,贴着那斜坡倏然就扑到了他的面前。
一红一黑彼此相互对峙,血族看着那狂舞的黑气,宛若是一缕缕黑色的火舌,在吞吐着死亡的气息,那双灯笼一样的大眼睛,红得一片红光,在那黑漆漆之中射出来。
这血族微微颤抖,十指利爪上缭绕着一缕缕赤红色的火焰,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慢慢后退。
但那人形黑影不依不饶,他退一步,它就进一步,如影随形,他快它则快,他慢它则慢,宛若是毒蛇死死盯着被恐惧吞噬的猎物一样。
这血族剧颤不止,吼声终于也渐渐没了,十指利爪上的赤红的火焰呼哧一声,化作一片血气,荡然无存。
胜负已分。
这血族似乎从那狂暴之中,因为虚脱而恢复了理智,也不管这人形黑影能不能听得懂,颤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人形黑影确定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抵抗之力,那黑气反而更加疯狂的舞动起来,毫不客气地朝他扑了过去。
这血族一声怒吼,但他那赤红色的火焰却没有再度燃烧起来。他惊恐地双手抓住了那巨大的利爪,嗤嗤嗤几声,那黑气如蛇,密密麻麻,瞬间贪婪地舔上了他的十根利爪。
那十根利爪在一阵青烟之中,化成了一堆粉末,从他的指头上纷纷掉落,随风一飘,无影无踪。
他一声惨叫,吼声再也没有了,那双苍白的手瞬间焦黑一片,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那声音像是往一口烧得通红的大锅中泼了一瓢清水一样。
这焦黑的双手如烟一般,化作一片片灰烬,被那风儿一卷,飘向空中。
这血族怒吼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倏地,人影一花,许飞飞轻轻落在那人形黑影身后,冷冷道:“你也有今日。”
这血族痛苦不已,几乎要晕厥过去,那双苍白的手臂尽数化作了黑色灰烬,随风飘扬,散发出刺鼻的难闻味道。而这灰烬散去之后,撑着那巨大的利爪的,只剩下了手臂上的森森白骨。
血族自称不老不死不伤,但这黑气竟然形同死亡,但凡是它接触的东西,没有不死之说,更加没有不老之说,就更加不用说是不伤了。
血族的自愈能力,形同摆设,在它面前宛若是街头艺人杂耍用到的小把戏罢了。
蓦地,一道赤红色的人影呼啸而来,瞬间击中了那人形黑影的,径直插入那两个灯笼一样的大眼睛之间。
这人形黑影刹那划出一道黑色的轨迹,落入那深坑之中。
这赤红色的人影呼呼作响,浑身被那红色的火焰燃烧着,一语不发,一把扶起那血族,头也不回地没入高空之中,空留一道红色的轨迹。
许飞飞大吃一惊,盯着那赤红色的轨迹:“原来是你。”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已经出现在那深坑之中,那窈窕身姿没入那黑暗之中,惊道:“史易拓。”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影猛然窜出来,将她结结实实撞飞。她一声闷哼,宛若断了线的风筝,被撞得从那方圆数里的深坑之中飞出来,重重落在地上。
哇的一声,她浑身剧痛无比,应声喷了一口鲜血,只觉得手脚断掉了一样,完全无法抬起来。
蓦地眼前一黑,那人形黑影从那深坑中飞掠出来,猛然朝她扑落。她一声低喝,贴着地面强行掠开,翻身而起,喝道:“史易拓。”
这么一喝,当即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身子剧颤不止,目中震惊无比,颤声道:“够了。”
但那人形黑影一身黑气狂舞着,贴着地面慢慢朝她爬过来,那双灯笼一样的眼睛比刚才更加红了。它遭受了那突如其来的一击,显是愤怒无比,但它乃是无声之物,浑身的黑气一根根笔直地竖起来。
许飞飞目光微微一碎,一片绝望涌现出来,颤声道:“你回不来了吗?”
颤抖着手臂,抬起了那长剑,浑身仅有的一点血脉之力猛然一震,嗡的一声,瞬间凝聚在那冰冷的剑身上。仅仅是一点血脉之力,竟然能凝聚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嗡嗡之声震得人头晕目眩。
就连雷笑也知道,这邪气无时无刻不都在疯狂地侵蚀着他,但那只是碍于那奇功才无可奈何。如今三元功结合了那奇功,得成天下最神奇的功法,并且借由大成的三元功,他也已经开始能控制那邪气。
不过正如雷笑所说的那样,只要他每使用一次那邪气,就等于是强行逼迫三元功停止压制,令那邪气肆无忌惮侵蚀。他使用得越多,那些气对他的侵蚀积累得就越深,终有那么一次,纵然是三元功也已经回天无力,被它彻底侵蚀。
因为是他让它侵蚀的,并非是那三元功失去了功效。
她一咬牙,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人形黑影:“最后一次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已经不在了,那我也马上跟你而去。”
一声怒喝,长剑嗡的一声,目中充满了愤怒:“受死吧,你这东西。”
她眼中已经不是史易拓,因为史易拓已经不存在了,那纯粹是那人形黑影。就连西门铭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人形黑影,就连南宫尊也无法解开其中真相的人形黑影。
这人形黑影曾经毁了他的家乡,杀掉了南宫旗。如今,作为与之对抗最久的人,他也终于像那已经决定了的结果一样,被它彻底侵蚀。
不但是他憎恨这东西,她也憎恨这东西,但凡是一个寻常人,没有一个不憎恨它。
因为它就是死亡,它会夺走所有它碰到的一切,就连那血族也不例外。
一道无形波纹凭空出现,在零距离之下,就算是它也没法避开,瞬间击中了两颗红眼睛之间的眉心。
但这一点血脉之力远远不够,对它来说形同挠痒痒,这反而更进一步激怒了它。
这团人形黑影瞬间扑了过来,许飞飞闭上了眼睛,一声闷哼,紧紧咬着牙齿。只觉得浑身一震,剧痛无边无际,如同海洋一样将她吞没。
轰隆一声,这人形黑影将她一爪子按在地上,浑身的黑气狂舞着,瞬间将她包裹在里面。地面被这黑气沾染到了丁点,立即嗤嗤作响,焦黑一片。
许飞飞浑身冰冷,心中哆嗦不已:“原来这就是被侵蚀的感觉。”
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感知,恍若在被它那黑气包裹住的一瞬间,她的心灵与肉身顷刻分离,故而身体的剧痛,难受,冰冷,所有的感觉都荡然无存。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暗道:“师父,对不起。”
这人形黑影倏然一动,浑身的黑气剧烈地抽搐着,似是吃到了什么难吃的东西,身影消失在地面上,疯狂地朝空中逃窜而去。
但它刚刚离开那地面不足百丈,那黑气瞬间呼哧一声,消失在空气中,一条人影从那黑气之中掉落下来,呯地一声,在地面上砸出一圈尘土。
最后一缕黑气不甘心地在空气中扭动着,最终消失掉了。
自从这些人来到了东洲之后,东洲十年的平静就被无情的打破掉了。而最令人无法忘记的,当属那人形黑影。
这条赤红色的人影倏然落在地上,原本就无人能及的速度和身法,加上这逃命似的焦急和惊惧,令得这速度和身法更是惊人。
他落地的一瞬间,浑身的红色火焰呼哧一声,化作了一片血雾,沙沙作响,消失在空气中。被他扶着的那削瘦的人影仍旧在微微哆嗦,慢慢地由他扶着坐在地上。
这削瘦的人影抬起自己的双手,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惊疑和恐惧,那双手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森森白骨,他颤声道:“就连血族的自愈能力都失去了作用,难道这东西连能力都可以吃掉么?”
将他救了的人影也是削瘦无比,乃是同为血族,苍白的脸毫无感情,冷冷看着他。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救了,慢慢压下那惊疑和恐惧,浑身微微哆嗦,看了他一眼。但他却没有感到意外的高兴,这本是他十年里最希望发生的事,如今发生了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惊疑和恐惧比那高兴还要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