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我读大学花了多少钱？”
张立志正在帮家里晒香肠，闻言转过头去，狐疑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怎么我好像没看见过你们？大过年的，你们不在家里过年跑这里来做什么？”
张家湾是个小地方，寻常难得来个生面孔，张立志一眼就瞧出来了。
童老太冰着一张脸。
童卫国只好赔笑脸：“我们确实不是本地人。我是隔壁县童家村的，有个嫁出去的老姑在这边，今年老姑家里生了个大胖孙子，我们年前没收到消息，年后才得到消息，这不马上过来道喜了吗？”
张立志记性好，想起来了张家湾似乎有这么一家媳妇姓童的。
他哦了一声：“那你们……”
童卫国赶紧搓着手，小心地道：“听说你是这附近唯一一个大学生，我们家娃儿今年刚考上了大学，家里摸不准要给他多少钱，就来找你打听一下。农村人家考上个大学生不容易，总不能让孩子出去太穷了没面子不是。”
原来是这样。
张立志嘿的一笑。
他是村里唯一一考进京城的大学生，又靠着学校奖学金给家里挣了一栋新瓦房。毕业后，他被分配回原籍，成了县二中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吃公家饭，是城里的集体户口，别提多得意了。
他巴不得人问呢。
“家里有孩子考上大学可是大喜事，恭喜啊。至于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这年头上大学根本不要钱。现在国家缺人才，大力培养大学生呢。现在上大学不仅不要学费，一个月还给发七块钱的伙食费。只要你家孩子上学努力，一学期之后考得好，得个奖学金，一年还能得两百多呢。”
“除了学校发的奖学金，现在还有港岛一些富商会资助一些学校的奖学金。像我们学校就有一个姓李的港岛商人资助了一个青云奖学金，每年能拿三百多块钱呢。”
“这青云奖学金，我拿了三年呢。”
“据我所知，大部分北京的大学都有这个奖学金。再不济，没有青云奖学金，光靠着学校的补贴也是吃住不愁的……”
……
“这话当真？”童老太一把握住张立志的手腕，脸色铁青，“你该不是唬我吧？”
张立志手腕如被钳子夹住，生疼得紧。
他难堪道：“老太太，你说什么呢。我和你们素不相识。我唬你们做什么。再说现在外头的人都知道，上大学根本不花钱。还用得着我唬你们？”
要不是看在你们家也出了个大学生，谁搭理你们。八壹中文網
真是德性。
童老太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张立志，仿佛在看他是不是在故意扯谎。
童卫国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学生对不住，我这娘是太高兴了，高兴我们家读大学不用花钱了。”他压低了声音，“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多担待点。”
张立志面色松缓了点。
童卫国去掰童老太攥着张立志的手。拽了一下，没拽动！他再拽了一下，那双枯木般的手紧得和铁钳子似的。他无奈苦笑：“娘……”
松手啊。
难道还想把人带回家不成。
童老太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小子，你真的没说谎？”
张立志哭笑不得：“老太太，您说我骗你做什么呢？”
童老太阖了阖眼睛：“我知道了。”
“麻烦你了。”张立志忙感谢了一下张立志，又道歉道，“我娘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心疼孙子，太激动了一点。”
张立志摆摆手：“算了。”
他还能和一个老太太计较不成。
童老太和童卫国走了，张立志继续晒自家的香肠，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最近咋这么多人关心上大学要不要钱的事？
头一个就是县二中的大“明星”——童秀同学。
童秀丫头可真是个天才，不到学校上学，全凭自学，还能每次考年级第一，压第二名二三十分。年前又在英语竞赛里考了全省第一。
学习能学成这样，太牛了。
简直是个妖孽！
能考上大学，张立志觉得自己挺厉害。但和童秀这丫头一比，那就被秒成了渣渣。
所以，当童秀站在他面前，好奇地问：“张老师，您是今天刚毕业的大学生，我能找您打听一下上大学的费用吗？”时，
他觉得十分荣耀。
看，连这妖孽都得找他打听大学的事。
于是，他把上大学收费细节一一说了一遍。童秀听完，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张老师，能拿这么多年的奖学金，您可真厉害。”
张立志强行压下嘴角的笑容：“哪里哪里，你上了大学努力也可以的。”
这逼格得端住了。
当时，童秀话音转了一下：“张老师，我觉得可能同学们都不知道大学具体是怎么收费的。你要不也在班上说一下？也好激励激励大家去考大学。”
张立志摸摸下巴，同意了。
虽然他刚分到学校，只能带年级最差的班，里头能有一个考上高中的都是冒青烟了。但劝了总归不劝好，作为老师，他也是想着学生好的。
第二天，他就在班上提了。
这才不到半个月，怎么又有人问起上大学的花销问题？最近这一块风水变了，接连出了几个大学生？不对啊，他根本没听说啊。
算了。
张立志想不通，干脆不想了。
晒香肠去。
·
童老太和童卫国进屋时，脸色都很难看。
张牡丹望见两人脸色，心里一个咯噔。
完了。
事情肯定是暴露了。
童娇娇站在张牡丹旁边，紧张地站了起来：“娘，大哥，你们两个问到了吗？”
没人理她。
童老太快步走到张牡丹面前，一个巴掌扇在张牡丹的脸上：“你这个烂心肝的死婆娘，还好意思问我们！”
张牡丹的脸登时肿的老高，上一个清晰的五指印浮现出来。她震惊地望着童老太：“娘？”
童老太毕竟只是个小脚老太太，力气不够，打完就站在地上直喘气。她目光里的火都要喷出来，指着张牡丹，对童卫国道：“老大，给我打死这个恶妇！”
张牡丹颤抖着问：“卫国，你们到底问出什么了？”
童卫国面色冷沉，一脚踹在了张牡丹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