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秀猜得一点都没错。哪怕被见面砍一半的菜市场杀价法气得吐血，宋桐琴还是答应了这一批生意。
剩下便只等将机器运去安省了。
八十年代初，国家对于汽车等工业品管制尚未完全放开。至少要等到86年后，国家才会允许私人承办运输公司。
李伟的运输公司其实是挂靠在一个国营企业名下的。
所以，这一批机器至少要花近一个月才能从京城运到安省。这还是宋桐琴托了人找了火车皮的效果。
为了稳妥，宋桐琴坚持要等这一批机器到了安省，再来一次人赃俱获。她实在是被童秀坑怕了。
童秀自然是欢喜地答应了。
这近一个月够她勾引宋桐琴入套了。
第二天，童秀和宋桐琴派来的人，自己卧底签订了合同，并一式三份地保存好了。
合同被童秀改动过一点点。比如童秀购买国营工厂的二手生产线的行为被改成了赠予，而童秀付的货款成为了对工厂的赞助款。
仅仅是几个字的差别，意思就大不相同了。
购买是属于经济行为。
那可是能够算得上投机倒把的。
但赠予及赞助的话，顶多算得上国营企业和妹儿瓜子这种乡镇企业的合营帮扶。这在当时政策上是被默许的（真实情况）。
这种合同陷阱在后世极其常见。
一般的大型公司都有相关经验，但凡商业合同的签订必须要让律师过目，揪出其中的漏洞，才能安心签约。
但宋桐琴不知道啊。
就算她警惕也没用。主要是宋桐琴只上过高中。尽管八十年代高中含金量极高，但宋桐琴成绩并不好。就提醒她合同被改动了，再把合同摆在宋桐琴面前，她也看不懂……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郑军衫。
这份原来的合同就是她拟定的。所以，童秀特地让人给郑军衫送的合同是原版的，同样签了字的。但等她看完之后，再回到宋桐琴手里时这一份合同就会被悄无声息调换掉。
这里面的不得不提董宇的功劳了。
这小子手脚勤快，嘴巴又甜，又生着一副最憨厚最朴实的面孔。哪怕最厌恶农民的宋桐琴都对他不再排斥了。
将一切安排好后，童秀非常愉快。来来回回将合同看了好几遍，她郑重其事地才让李曼收好：“小心一点，这可是七十万啊！”
七十万不少见。
妹儿瓜子现在势头正好，七十万纯利润也不是什么难事。一个月就能做到，更别提即将面市的娃娃金了。
但这七十万不同。
这从宋桐琴手里坑来的七十万……俗话说得好，饭都是别人碗里的香，钱都是坑来的才够爽！
一想到这钱是自己敌人拼命塞到自己荷包里，还眼泪鼻涕直下地逼着她一定要收，最后还会因为这一笔钱再被气吐血一次的样子……
童秀就觉得爽呆了！
人生啊，就是该这样快意才够算享受啊——童·哲学家·秀喝着花茶，喜滋滋地盘算着下一步坑人的计划，惬意地叹道。
·
于此同时，宋桐琴也爽呆了。
她捧着那一纸合同，如捧着一个绝世之珍，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一下。尽管这些字她都认识，但连起来就看不懂。
但这不要紧。
郑军衫聪明啊。她已经让董宇将这份合同拿了过去，让她替自己看过了。郑军衫保证了一定没问题的。
“哈哈哈哈……”宋桐琴捂着被子，在床上打着滚，捂着被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童秀，你完了，你完了，哈哈哈哈……”
实在是宋桐琴已经忍了童秀太久了。为这个计划她也付出太多了。这些日子求人办事，几乎是把她的面子踩在泥地里，才能办成的这件事。
眼看着事情要成了。童秀就快要坐牢了。
她怎么能不得意！
那笑声癫狂极了。此刻已经是深夜了，又将这个疯狂的声音衬得更加顾远，怎么听都觉得有点渗人。
宋桐琴家楼下的小路上，一个喝醉了酒，正跌跌撞撞地往回走的男人，迷迷糊糊里听到这声音，吓得打了个哆嗦，一瞬间酒醒了。
然后……，他二话不说，扔了酒瓶子就往屋里跑，哭爹喊娘地大叫着：“见鬼了，院子里有鬼啊，有女鬼在半夜叫要索命啊……”
“救命啊……”
宋桐琴：……
董宇：……
·
第二天一早，顾靖安惺忪着双眼，眼下挂着个大黑眼圈，到了妹儿瓜子还不住地打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童秀看的奇怪：“昨天没睡好？”
“是啊！”顾靖安义愤填膺道：“昨天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喝醉了酒之后，在大院里鬼叫鬼叫的，说什么大半夜听见鬼叫了。”
“大半个大院里的人都被他吓醒了。今天一早，居委会大妈就挨家挨户发着‘反迷信’的宣传小册子呢。”
“我都被吵醒两回了。”
童秀惊奇地看着他：“那也不至于一晚上都没睡好吧。”
顾靖安支支吾吾。
“哎呀妈也，鬼啊。”童秀忽然惊叫了一声。
然后顾靖安就从椅子上一蹦三尺高，如个得了神通似的孙悟空似的，恨不得将自己缩在凳子里四方小地方里：“哪儿呢？哪儿呢？哪儿有鬼？”
“哈哈哈哈哈——”童秀笑得肚子都疼了，心里得意道：顾靖安啊顾靖安，原来没想到平时吊儿郎当的你怕这些东西啊。
顾靖安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悻悻然下来。还想找回点面子：“我才不怕，我就是膈应那些玩意。”
童秀笑得说不出话。
章金芸也浅浅弯唇。
顾靖安悻悻然地嘀咕了两句，到底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却在想，等他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在鬼叫，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这时，门口传来了敦的一声。紧接着是简文斌的痛呼。
这回换成了顾靖安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简文斌，让你长这么高吧。又被门框撞到头了吧。”
简文斌弯腰进来，瞪了顾靖安一眼。
今年十六的简文斌正处在男孩子长身体最快的时候。在京城的半个月，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拔高了八厘米，现在的他足足有一米八六，还有继续长高的趋势。
穿过一般的门框，要是不注意必然会被撞到头。长得太快，简文斌似乎也没有适应这高度。
至少这半年里，他脑袋上的大包就没有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