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哼,徐大人的心便立刻又凉了下去。但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他一发狠,一咬牙,又向师爷勾了勾手指。师爷眉毛动了动,眼睛露出一点诧异,又从怀里掏了点银票。
徐朝青五指一盖,戳在银票上,“刚刚加的是五十万两,这里总共是二十五万两,事成之后,二百五十万两,”徐朝青差点飙泪地说,“娘娘,您看怎么样?”
陆画尘没说话,只是轻轻眯了眯眼睛。
徐朝青的心更紧张了。
放心,她肯定不会接受的,荀忌心道。
荀忌正信心满满地思忖着,却听陆画尘叹了口气,“二十五万两,二百五十万两,谢某记得,徐大人一年的俸禄,连这些的零头都不到吧?”
徐朝青闻言变色。他明明记得面前这位太后娘娘是鼎鼎有名的野心勃勃,弄权,她是第一个,否则也不是以女人之身登上这般高位。怎么今日忽然说起这话来了?怪腔怪调的,言语间还颇有深意。难道娘娘改走廉洁派路线了?
刚这么一想,汗就下来了。他一边擦着汗,一边诺诺应声:“是,是……是没这么多,零……零头不到,也说不上。”他一边说,一边就开始恨自己,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结巴起来了?
“哦,”陆画尘点了点头,“那看来徐大人家中有生意,生意还不错。”
徐朝青一怔,没想到他还没说,陆画尘倒帮他解释起来了,忙用手帕擦去额上的汗,颤颤道:“有……有一点小本生意,赔……了一些,也赚……了一些。”
一旁的荀忌越听越是不对。按说陆画尘如果要拒绝,那就干脆拒绝就可以了,说这些废话干什么?难道——
刚这么一想,果见陆画尘又“哦”了一声,把银票拿起来,放在手指间数了一数,仔仔细细清点了一下,又看了看“开源钱庄”的印章,然后交给身边的侍女绮罗,“这些银票拿好了,回头再给寝宫添置点东西。”
除了锦屏,陆画尘身边最得宠的就是绮罗了,绮罗不比锦屏,她是真得宠,也是真忠诚。
要不是有汁富宝的提示,陆画尘也不会这么放心。
绮罗眼睛晶亮晶亮地盯着银票,双手接过来,“谢谢娘娘。”她倒是高高兴兴。这一会,就只见一个相貌可谓世人眼里的狐媚之姿的女子,眼睛发亮地盯着这一笔笔银票,数了又数,数了又数……
除却司空见惯的几位侍女见怪不怪之外,徐朝青和那师爷,并着荀忌王府上下早已下巴掉在地上。
陆画尘在一旁叹了口气,“徐大人,这么多钱,怎么好意思呢?”陆画尘顿了顿,叹道,“其实大人当真不必如此,你我相交几年,大人请陆某喝一点酒,也就是了,何必这么破费?”
徐朝青差点三千泪花飙出来。刚才是谁一脸横连理都不理我的,这会倒又说这话了。要真不想要银子只想谈交情喝酒,那下官把钱要回来行不行?
徐朝青强忍住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破费什么的,娘娘再也休提。娘娘果然爱民如子,对下官的儿子也真心相待。”陆画尘既然答应,以她只手遮天的权势,只怕将来自己儿子的官职,也不会低了。
想到这里,徐朝青便也眉开眼笑,协同师爷拜了又拜,谢了又谢,恨不得三跪九叩大礼也都行全了。陆画尘则坦然受之,毫不避让。
徐朝青出门后,荀忌憋了满肚子的话正要去问,又连续不断的有贵客前来。
无一例外的,这些人目的都一样,为自己的儿子侄子外甥远房亲戚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人,递上银票或钱财,千恩万谢,只为在进士榜上求取一个功名位置。见了陆画尘除了最初的惊慌,又加上有徐朝青的铺垫,心下都有了点底,或用谄媚或用献媚,或故作镇定,千两黄金,万两白银,递送上来,眼睛都不带眨的,令人好生佩服。
无论什么大礼,陆画尘皆坦然受之,毫不有愧,又对这些人承诺,“凡送礼者,礼无大小,皆有官坐。”
“礼无大小”?众献礼者认为,谁敢听陆画尘这句话,谁就是白痴,一个一个的礼越来越贵重,陆画尘直接收下,决无二话。
等荀忌终于见到陆画尘有空的时候,扭头瞄了几眼,见四下无人,忙抓住陆画尘细瘦的手臂,低声道:“你在干什么?贪污受贿吗?”
亏得他还以为,陆画尘是个好人。
女人当政就算了,当个爱民如子贤良掌朝者有什么不好?非要做那遗臭万年的奸佞。
一连反问,普通人只怕早已被驳倒,或者也要被气势吓得呆住。
唯陆画尘看了他一眼,如清撤的溪水,泛着波光粼粼的星星点点,那其中,什么人的影子也没有。
只这一眼,荀忌的话如鲠在喉,再也说不下去。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陆画尘忽然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好戏这才开始,荀忌,你急什么?”
这样的场景愈演愈烈,荀忌终于还是坐不住了,还在悠哉悠哉赏花的陆画尘愣是被他拉出了宫。
“荀忌!”陆画尘十分不满,甩开荀忌的袖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男装,“这是做什么?”
“你知道现在市井上的学子们都是怎么说的吗?我带你去听听。”荀忌严肃的说道。
“孤是太后,身份尊贵,怎么可以去市井?”陆画尘冷笑,“孤出门,怎么也得前呼后拥,侍卫成千,这样怎么去市井?”
“有我保护你就够了。”荀忌不由分说带走了陆画尘。
不管愿不愿意,出来了,陆画尘还是决定好好玩一玩,不过荀忌是真的让她来听听学子们怎么说的!
荀忌当先走着,陆画尘随后跟着。
荀忌本还气冲冲地直奔向前,过了一会,感觉到身后紧随脚步的陆画尘,不知不觉的,自己的步伐竟慢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怕后面的人跟不上,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荀忌感到自己的心,平静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