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江鹤之一起去咖啡厅里，更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
今天的江鹤之对她的态度和以前的厌恶和憎恨不一样，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雪山上的咖啡厅很贵，什么东西都要溢价。
自然是江鹤之请她。
咖啡厅对面就是滑雪场，江氏很多员工都在那里玩。
宋喜坐在暖气充足的空间里，半天都没有张开嘴说一个字。
江鹤之变得太多了，眉目间都是硬气和利落，找不到过往的温暖和柔软。
“喝点什么吗？”江鹤之终于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眼神贪婪地定格在宋喜的脸上，这一刻，他才觉得和她的距离很近，是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
其实他失去了记忆，所有人都告诉他，宋喜如何如何不好，他一开始也是那么认为的。
可最近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奇怪的，是他现在真的一点也不讨厌宋喜，反而还很想和她贴近。
她眼底总是笼罩着一层大雾。
他想窥视那里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藏着很多很多……和他的过去？
一个人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他不恨她。
每一次靠近，都会心跳如狂，像是找到了归途一样安心。
她仿佛在他的心里下了一种毒。
宋喜眨了一下眼睛，声音干涩。
“我喝白水就行。”
心脏病晚期，不能喝咖啡。
江鹤之叫服务员拿来了水杯。
宋喜这才平复了情绪，缓缓地开腔。
“为什么你突然想要知道过去？”
“你不是都知道吗？”
她指的，是江夫人说的那些。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她可以把两人的点点滴滴都说出来，可是他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和顾宝意一起折磨她，打断她的手，也不肯听她解释半个字。
现在突然又要来知道过去，她觉得很可笑。
曾经她很想解释，然而过去这么多年之后，她并不是很想提起以前了。
过往的回忆太美好，每一次回忆，都会让自己的心脏鲜血淋漓。
江鹤之攥紧了手指，目光里带着隐忍和克制。
“我的记忆……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理智告诉我，你就是他们说的那种女人，背叛我，打掉我的孩子。”
他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很轻，眼神悠远。
“可我的感觉又不是这样的，每次靠近你……”
“我的心都很痛，很痛……”
“感觉告诉我，我的心还爱着你。”
他的眼睛开始泛红，眼眶周围几乎滴血。
他的语气是有些惶恐不安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明明这个人是宋喜啊，是冷硬如铁的宋喜，是把他践踏到尘埃里的人。
他的心还是会因为她痛苦。
“我想恢复记忆。”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一句话，对宋喜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冲击。
恢复记忆。
她突然有些相信他是真的忘记了自己。
可是，她心底有无限的凄凉。
恢复记忆。
已经太晚了，七年都过去了，他都没有想要过恢复记忆。
现在恢复记忆又能做什么呢？
恢复记忆了，就会信她吗？
宋喜嘴唇无力张阖，眼眶似要流泪了。
“其实……”
她喉咙哽咽。
“现在都不重要了，你恢复记忆又能怎么样呢？”她静静地看着他，“我们以前的确在一起过，但是你所认知的那些背叛，不是假的。”
“我曾经的确很爱你。”
“曾经？”江鹤之呼吸乱了。
宋喜淡淡道，“曾经是爱你的，现在……”
不。
曾经她爱的也只是宋如念。
现在她心里的人是江凛，虽说他从没动过心，只是把她当作情人，玩物。
可人的心不由自主，一旦喜欢了，就是再也回不了头。
不过，她也不会让江凛知道的。
她不想自取其辱，就让这份心意随着自己的死而埋葬。
她现在谁都不要喜欢了，爱一个人太累了，太痛了。
“现在我只爱我自己。”
宋喜直接就说。
“那江凛呢？”
江鹤之问得直白，眼神变得犀利。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宋喜有些发怔，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宋喜捏紧了手心，露出笑容。
“我爱他的钱。”
咖啡厅里人不多，宋喜话音落下，针落可闻。
我爱他的钱。
即便这是违心的话，但是宋喜不愿意再把自己的心捧出去让人肆虐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说真话。
然而，对面的江鹤之很意外，久久没有回应。
只是江鹤之沉默时，有人从一侧走了过来。
他眼角余光扫到，蓦然怔住。
“喜欢我的钱？”
“是吗？”
有人慢条斯理地走进来，身上沾染着霜雪，那冷峻的眉眼带着料峭的寒气。
他的音调是平静的，无形之中又有一股磅礴怒意。
江凛也在咖啡厅里。
宋喜震惊，他不是在教陈落薇滑雪去了吗？
江凛是什么时候在咖啡厅的？是不是从她进来之前就在了？
她甚至都没有留意到……
“大嫂派人四处找你，你倒是叫人好找。”江凛斜睨了江鹤之一眼。
“既然身体出了问题，就在医院里好好养病。”
“跑出来折腾什么？”
江凛掠过了刚才那个话题，径直教训起了江鹤之。
江凛没比江鹤之大多少，但是处事风格，比江鹤之老练得多。
江鹤之坐着不动。
江凛慢悠悠道，“你再不走，等会大嫂的人也该来了。”
江鹤之眼神一沉。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喜，额头青筋跳动。
他还是走了，在江夫人的人来之前，又行色匆匆地离开了雪山。
他不想活得那么压抑。
但是今天来这里，是没有任何收获的。
他以为，宋喜之前那么讨好他，是很乐意帮他恢复记忆的，她该是高兴的。
可她……什么都没有说。
江鹤之心里空落落的。
宋喜真的不喜欢他了吗？
咖啡厅。
空气冷凝到有些诡异了。
宋喜端着开水杯子，无悲无喜。
江凛低头，冷嗤。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找出一个可以顶替你位置的人。”
“你就可以滚了。”
空气是安静的，偏偏宋喜听到这声音，耳膜里是嗡嗡一片。
她没有抬头看江凛，心脏在这一刻不断地紧缩。
她思考着他的意思。
可以滚了。
意思就是……
卖身合同结束了是吗？
她不需要赔钱？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解除合同了，她就不用受这么久的气了。
她觉得这样挺好。
只是，在江氏秘书处，谁能担起她的位置呢？
朱姐？赵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