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瞬间,即使是场边的天剑宗弟子,都意识到李梦与唐鹏羽的实力差距之大,中间彷彿有着一条深深,不可跨越的横沟。
在这一刻,胜负已分。
秦老知道,费天祥知道,李梦知道。
──唐鹏羽也知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自尊超越了一切,唐鹏羽胸腔突然间出现一把熊熊大火:不能输,他可是大师兄,怎么能输,怎么能输给一个扫地的!
唐鹏羽目露凶光,喝啊一声,运转真元,整个人如此老鹰般窜地飞起。
“不可!”费天祥脸色一变,大声喝道,却太迟了。
费天祥看着唐鹏羽发动天剑绝第一式,天魔罡破,一个从上往下发出的剑招,也是唐鹏羽最得意的一招。
费天祥连忙发动步法,想要去解救李梦,却只能看着唐鹏羽发出无数的剑罡,如同雨点般笼罩住李梦。
而在李梦被剑罡完全淹没之前,费天祥看到一个让他感到震撼的景象。
那就是李梦即使在这种情况之下,都没有失去冷静,抬头看着落下的剑罡,试图挥剑阻挡。
当然,少了真元的加持,李梦手里的木剑直接被剑罡击个粉碎,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血肉碰撞声。
唐鹏羽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叫糟糕,暗骂自己竟然被自尊冲昏脑袋,不小心下了重手,落地之后,与费天祥一前一后来到李梦身旁,四周静得可怕,许多女弟子甚至别过头,不忍看。
在弟子们心里,受到唐鹏羽重击的李梦,是怎么样也不可能活着的。
但是令场上费、唐两人感到惊讶的是,李梦身上的衣袍虽然变得破破烂烂,人也昏迷过去,可是身体却没有明显的外伤,甚至连个擦伤都没有,费天祥探察过后,甚至惊觉李梦五脏六腑都没有损伤。
这时,秦老慌慌张张地从底下飞奔上来,紧张地握住费天祥的手,“宗主,你一定要救李梦啊,求求你了!”
每次被自己的师父叫宗主,费天祥心里就有千百万个不舒服,但见到秦老眨了眨眼,只能在心里微微一叹,“放心,我一定会救他的。”语毕,即抱着李梦快步离去,留下错愕的弟子,还有懊悔的唐鹏羽。
不久后,副宗主过来,解散了众人,并且带着参加比武大会的五名弟子,再次闭关修炼。
竹屋。
费天祥小心翼翼地把李梦放在床上,见他面色安祥,呼吸沉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露出无奈的表情,倒是秦老,正笑吟吟地看着李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父,你这么做,可影响到鹏羽了。”费天祥不禁替自己的大弟子抱屈。
秦老负手而立,说道:“我倒不觉得这是害他。”
“嗯?”
“鹏羽的资质不错,又很上进,深受师弟妹的尊敬,是块宝,但是却有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在宗内没有对手。”
“师父你的意思是,没有与他旗鼓相当的弟子?”
秦老微微点头,“我是这么认为,其他人根本及不上他,他在宗内就少了一个刺激,也是他现在修为停滞的主因,而经过这一战,想必他也理解到,他在天剑宗内或许不错,但是放到东大陆去,他还差得远。”
这个解释,却无法浇熄费天祥对秦老的不满,“可是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鹏羽明显信心受挫,只怕师父的美意,最后只收到反效果!”
秦老点点头,“我知道我这么做有些过了,接下来就有劳你编个谎话,让鹏羽相信李梦本来就是一个比他强的人,让他心里好过一点,也指点他这一战的缺失。”
毕竟唐鹏羽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弟子,今天惨败给李梦,让费天祥心里一口恶气极欲吐出,张开嘴就想批评秦老今日的所作所为,但是望向秦老充满岁月刻痕的老脸,最终仍是将那些话吞回肚子里。
“好吧,但又该如何说比较好?”
“就直接说李梦某一个大门派的失忆弟子,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为了让鹏羽有所进展,才故意安排这一场比赛就好。他很听你的话,会信你的。”
“好吧。”费天祥算是勉强接受秦老的说词,站起身来,看向李梦,皱起眉头,“只不过这个李梦也真是了得,实力之强,竟然将鹏羽压制得完全没有反击之力。”
“岂止只是鹏羽,如果他恢复记忆,可以动用真元的话,就算是你,想要击败他都不是易事。李梦看似年轻,可是对敌经验却不是一般丰富,方才他根本完全看透鹏羽的每一招每一式。”
费天祥说:“就不知道是哪一个门派,可以教出这么出色的弟子。”
“嗯…”
“师父有眉目?”
“见他的招式与步法,是有可能…但也不太可能…”
费天祥听得是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太远了。”
“太远了?”
秦老点头,“不过如果是那个门派的话,确实有可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乞丐窟、酒鬼、沼泽、沙漠、树林…
一道又一道画面在李梦的脑海中闪过,最后却化为一片漆黑。
什么都消失了,李梦也醒了。
他睁开眼睛,窗外微微透出光亮,缓缓驱走了黑暗,这让李梦知道此时正逢黎明,最黑的时刻已经过去。
鸟儿在外面吱吱啾啾,万物甦醒过来,但李梦却很快闭上眼,试图回想梦境内容,他隐隐约约觉得梦境中有人对他说了什么,可是他醒来后就忘记了。
可惜的是,梦境往往就跟猫一样,越是想要去找,它就会越是躲起来。
失望化为叹气,从李梦嘴里吐出,再次睁开眼睛,面色流露出浓浓的无力与倦怠,他已经厌倦在天剑宗的日子,厌倦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形。
当初为何飘浮海上、为何会失忆、又为何会有这一身实力?
一道又一道疑问在心头浮起,但是李梦却没能得到任何一个解答,这让他感到烦闷懊恼至极,右手握拳,用力往下一打发泄情绪,却砰的一声,把木床打破了。
李梦坐起身来,看到床上的破洞,一把火冒上来,怒气更甚,但随即就像破了洞的皮球一样,整个人消下去,显得颓靡不已,眼神黯淡无光,彷彿被抽干灵魂似的。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秦老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见到李梦醒来坐起,眼神一扫,发现只是床上有个洞,不禁松了一口气,用关心的语气问道:“我刚刚听到屋里传来大声响,你怎么了?”
李梦双眼无神地望向秦老,摇头,“没事。”但失魂落魄的模样,叫秦老怎么相信他没事?
秦老皱起眉头,试探道:“是哪里还痛吗?要不要我请大夫过来看一下?”
李梦一时不耐烦,提高音量,“我没事!”见到秦老愣了一下,不禁露出挫败的表情,暗骂自己怎么把气出在他身上,又不关他的事。
李梦右手用力握拳,又很快松开,“我真的没事…只是…我依然想不起自己是谁。”
秦老表情释然,小心翼翼地走到李梦身边,宽慰道:“这事,毕竟急不得。”
想当然尔,这话对李梦起不到什么安慰效果,他也只能勉强一笑当作听见了。这下秦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便对李梦说:“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干活去了。”
然而,就在秦老准备踏出外面时,李梦却问:“为何要干活?”
秦老笑道:“不干活,满地的落叶谁管?”
李梦缓缓地抬起头,望向秦老,眼睛里面逐渐出现一点火花,“你不是扫地的人。”火花越来越大,眼神明亮起来,“之前我们比剑,你是故意踩到那一颗石头,与大师兄对战时,你也是故意把剑丢出去,就连刚刚,你的脚步声也是在外头才出现,在此之前,你走路根本无声无息。而且对一个扫地的老人来说,你的鞋子太干净了。”
李梦于是笃定说道:“你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你的剑法比我、比大师兄都要高,就连宗主都必须听你的话,荒谬地让我与大师兄比剑。你到底是谁?”
面对李梦的质问,秦老脸色极为平静,并未否认,点燃了李梦心中那一盏希望之火。
秦老缓缓地说:“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但是你别担心,我绝无害你之意。”
“我知道,要害我你不需要等这么久,还要冒着身份被我拆穿的危险,早就可以下手了。我只是不懂,你为何要把自己乔装成这副模样,又隐藏真正的身份。”
“这有关我天剑宗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既然被李梦看穿,秦老也不再假装,“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最近。之前你隐藏得着实很好,但是最近几次比剑,还有你方才的脚步声,让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平凡的老人。”
“很好,你都看不出来,更别说是其他弟子了。”
李梦眼睛冒出炙热之意,站起身来,激动地走向秦老。
李梦不用开口,秦老已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微微摇头,“我先前趁你睡觉的时候,已经探察过你的身子几次,下禁制的人修为只怕与我在伯仲之间,我若是强行将禁制摘除,你的身子可能也不免会受到极大的损伤。”
秦老的话语就好像是一盆冷水一样,往李梦头上淋了下去,让他失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