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或养伤的这段时间,狂澜几人似乎是想将这个废弃的村庄改造成这些被救出来的奴隶们的容身之所,他们将不能住的房屋全都拆掉,然后建起了新的屋子。被救出的人也渐渐从斗兽场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城中虽然还很乱,但是因为武鸿良的死,那些富家子弟都不敢过多动作。
幕锦本以为林罗玉会很快带人占领渚城,但是没想到这半个月里,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风声,甚至守卫都撤走了许多。幕锦的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幕锦,你在发什么呆啊?”狂澜一人抬着几米长的木板走了过来,木板不小心撞到了幕锦的头上。
幕锦有些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说道:“你也小心点,别伤到人了。”
“谁叫你在路中间发呆。”狂澜扬了扬下巴,没有丝毫歉意。不过能让幕锦想的这么出神的事情必定不简单,他走到幕锦身边,低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幕锦抬头看着灰蒙蒙地天空,漆黑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黑纱,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说,西梁和凤羽什么时候会打起来?”
狂澜瞬间恍然大悟,他们那个晚上如此挑衅林罗玉,虽然折损了他们不少人,但是这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按照林罗玉的性格,绝不会就此罢休,但是这半个月他们过得似乎安稳过头了。渚城又是西梁和凤羽交界的地方,若是打起来这里怕是要血流成河。
难道真的要打起来了吗……
“但是按照摄政王对七弦琴的执着,就算是会和西梁国打仗,也绝不会放由我们在这里不管吧?”狂澜问道。
这一点幕锦显然也很奇怪,摄政王若是知道他们的下落,绝不会放任他们自在,但是……若是他不知道呢?若是林罗玉和苏青都没有告诉摄政王呢?
突然,一丝冰凉落在脸上,幕锦回神,原本灰蒙蒙地天空中竟然飘起了点点雪花。小小的雪花落在地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竟然在这个时候下雪了。
凤期从屋里跑出来,眼眸亮晶晶的,显得异常兴奋地对幕锦喊道:“幕锦,快看,竟然下雪了!”
凤期伸出手,冰凉的温度落在掌心,曾经她只能隔着小小的窗户想象着外面雪的温度,现在她终于有机会亲自感受到了。
“你也不嫌冷吗?“手掌被幕锦抓住,幕锦在凤期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道。
云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说道:“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我们是明天出发吗?”
伤势已经痊愈了的阿或正提着一桶水经过这里,皱了皱眉,说道:“明天就要走了吗?但是还有几个屋子没有盖好。”
“没关系,你们安心离开吧,剩下的交给我和流云就好了。”许依依和流云走了过来,说道。
就快到分别的时刻了,阿或看着手中的这桶水,默默转身离开。他走到一件新屋子门口,敲了敲门,喊道:“婆婆,我给你送水来了。”
“咳咳……是阿或啊,快进来……咳咳。”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伴随着令人心疼的咳嗽声从屋子里传来。
阿或推开门走了进来,将水桶放了下来,然后走到房间里唯一摆设的简陋的床边,对躺在床上的老人说道:“婆婆,外面下雪了。”
“啊……难怪觉得有些冷了。”
阿或除了给她压紧被子,也做不了别的。以往的冬天,他的房间里都会烧着最名贵的炭火,出来时,身上都会披着白裘大衣,从来不会觉得寒冷。当时的阿或从来都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里,原来还有人冬天买不起炭火,别说是温暖的棉被了,甚至有些人还穿着破烂的衣服。
“婆婆,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一定会回来看你。”阿或这次来是对她告别的,这个婆婆原本重病,被云卿救过后,就一直由他来照顾。阿或看着她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然后在自己的照顾下又坚强地睁开眼睛,阿或第一次体会到了救人的满足感。
婆婆听到阿或要离开的话,两行眼泪立刻从眼角划过,她声音哽咽地说道:“你也要走了吗……”
也?
阿或听着婆婆的低泣声,立刻安慰道:“我会马上就回来的。”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何时回来他也不知道。
婆婆似乎陷入了悲伤的回忆中,她说道:“我的儿子也曾经在离开时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已经十年了……我再没有见过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咳咳……”
阿或听了,心里埋怨起婆婆的儿子,他开口道:“他为什么不回来?你现在重病成这样,他难道都不回来吗?”
婆婆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他是回不来啊,十年前,摄政王强制征兵,我的儿子就是那时被迫离开我的……咳咳咳咳……”
想起当年的回忆,婆婆的咳嗽声更重了,情绪也变得极其不稳定。阿或只觉得手脚发凉,造成这一切的难道是他父亲的错吗?
“婆婆,那你一定很恨摄政王吧?”阿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以前的他绝不会说出这种对自己父亲不敬的话。
婆婆摇了摇头,沟壑纵横的脸上饱经沧桑,她说道:“我都是一个快要进棺材的人了,恨不恨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在死之前,再见一次我的儿子。”
阿或感觉眼睛酸酸涩涩的,视线被泪水挡住,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又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他紧紧地握住拳头,说道:“一定能见到的,婆婆一定要长命百岁,我会帮你把你的儿子带回来的。”
婆婆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随后枯瘦的手在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彩色的手织穗子,然后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阿或一惊,立刻伸手扶住,说道:“婆婆……”
“咳咳……”婆婆的手颤巍巍地将穗子绑在阿或腰间的短剑剑柄上,阿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条彩色的穗子,婆婆一边绑着一边说道:“老婆子我也就只会这手艺,我也看得出来,你应该是哪个富人家的公子,这个穗子虽然不值钱,但是婆婆的心意都编在了里面……”
“咳咳……回不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都无所谓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说到最后婆婆已经靠着墙沉沉地昏睡了过去,而阿或早已泪流满面,价值连城的礼物他从小已经收惯了,但是这根可能连卖都卖不出去的穗子却深深地触动着他的心。阿或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然后动作笨拙又轻柔地动作将婆婆放下,为她盖好被子。
殊不知,屋里的动静都被躲在门外的凤期和幕锦听到了,见阿或要出来了,凤期拉着幕锦立刻离开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