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琉璃的印象里,凤期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向别人祈求。琉璃一直觉得,凤期是她见过的人类里最坚强的存在,但是现在琉璃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凤期身体的颤栗。
公主殿下在害怕……
直到现在,琉璃才知道,其实凤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孩罢了,在面对如此绝境的时候她也会感到恐惧与绝望。只是,为了保护她最重要的人,她才不得不鼓起勇气独自迎敌。
紫色的眼眸被泪水浸润,豆大的泪珠砸落下来,琉璃紧紧地揪着凤期的衣服,哭着道:“请您一定要平安归来。”
“当然。”她要活下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她还欠幕锦一份感情。如今就算没有了不死之身,她也一定要活下去!
凤期放开琉璃,然后用指腹擦去琉璃脸上的眼泪,对她说道:“琉璃,不论听到了什么声音,你都不要出来。如果有人过来了,你就带着幕锦藏好了,千万不要被找到。”
“宫城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下半夜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们都要撑下去!”
凤期坚定的眼神像是给了琉璃无尽的力量与勇气,琉璃忍住眼泪,重重地点下头,回道:“琉璃知道。”
凤期的目光柔和下来,她摸了摸琉璃的头,又走到幕锦的身旁。幕锦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也是煞白如纸,呼吸虽然清浅但是绵长,伤势并没有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凤期咬了咬下唇,俯身,自己温软的唇瓣轻轻地印在他冰凉的唇上。幕锦似是感受到了凤期的气息一般,嘴唇动了一下,凤期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将自己的唇瓣与幕锦拉开了一点距离,喃喃道:“等我回来,幕锦……”
凤期决绝站了起来,腰间系着短剑,背上背着长弓和箭筒。攀着碎石和树根上了坡,她站在上面看下去,琉璃和幕锦的身影被芭蕉树挡住,除非是滑下去,否则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这才放心地离开。
琉璃抬头,目送着凤期的衣角离去,她收回目光。她变回妖身,盘在幕锦的身边,用自己的皮毛为他驱散寒意,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
阿或将三百人的队伍带上了山上后,便下令道:“所有人散开找,若有发现,发信号弹示意。”
“是!”
阿或并没有让人跟着自己,而是支开了其他人,自己沿着快要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寻去。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阿或在树丛间寻找,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突然,一只箭矢冲破雨帘射了过来,不过箭矢瞄准的不是阿或,而是他的身前。
阿或听到动静立刻转头,箭矢正好从他的脸颊旁划过,箭矢稳稳地插入阿或身后的土地,箭羽还在微微颤抖,几缕被割断的长发也随之落地。
“你再敢向前一步,下一箭射的就是你的脑袋。”
阿或从未想象过凤期有一天会对他说出如此无情的话,但是现在的凤期,因为幕锦和琉璃的缘故,像是全身都在警戒的猛虎。不论是何人靠近,她都会扑上去撕咬,她强忍着对阿或的心软,强迫自己拿起武器对准他。
阿或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树枝上拉起弓箭对准自己的凤期,胸膛像是被海水灌满,难受地无法呼吸。
“杨祸,如果你识相的话,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回去吧。”
她叫他杨祸,不再是用软软的声音,唤他阿或。雨越下越大,他与凤期之间像是隔了一道屏障一般,原来他们的距离这么远的吗……
凤期继承了狂澜的天枢之力,这种下雨天反而对她十分有利,她微微睁大了眼眸,心下一动,落下的雨水突然变成无数的水长枪,然后直直地向阿或飞去。
阿或没有闪躲,应该说,他不相信凤期会伤害他。
水长枪离自己越来越近,大有贯穿自己身体的力道,阿或的心一点一点提上去……
“啊!”
一声惨叫过后,紧接着的是一声巨响,身后的树倒下,惊起了无数的林中鸟。血红被雨水冲刷开来,但受伤的并不是阿或,而是跟在阿或身后的人。
阿或刚才眼睁睁地看到水长枪绕过了自己,然后刺向了躲在树后的人,阿或猛地回头,当看到那张狰狞的青铜面具时,心中才恍然大悟。
“龙煜,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龙煜一把挥开水长枪,这些能让普通人一击致命的水长枪却在他的青铜甲胄面前起不到一丝的效果。他向前走去,阿或下意识地向后退,背抵到树干上,然后双腿无力地缓缓滑落。
龙煜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带来无尽的压迫感,阿或有些狼狈地抬头,“从一开始,你们就在利用我?”
原来,自己的父亲根本就不信任他,阿或甚至在这一刻觉得,若不是因为他可以引出凤期等人,他可能早就被当做没有一丝利用价值的废物处理了。
“为什么啊……”阿或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憧憬的父亲,都是他想象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都做了什么!
他以为他可以瞒过父亲的眼睛放走凤期,他以为他可以继续劝说父亲,让他停止战争。但是到头来,他只不过是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任他利用。
阿或看着后面逼近的士兵,突然仰天大笑,雨水砸在他的脸上,发冠坠落,青丝凌乱的贴在脸上。
到头来,毁了一切的是他,将凤期逼上如此绝境的也是他……
阿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龙煜遵照着摄政王的命令,在找到凤期公主后,便动手杀了阿或。
龙煜没有感情,所以就算他是看着阿或长大的人,动起手来也绝不留情。他掐住阿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手慢慢收紧。
阿或没有挣扎,而是认命地闭上眼睛,窒息的感觉现在却像是一种解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