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转了一轮，徐小八这一年开始急速长个，很快便高出许沁柔大半头。在李五爷那里伙食不错，他现在高高壮壮，又生得一副俊朗相貌，走在街上逐渐有了些回头率。与此同时，许沁柔的样貌也开始变化，五官逐渐长开，胸脯也悄悄隆起，两人并肩而行时总能听到边上有人窃窃私语，不管是不是在讨论他们，他们就默认为是了，然后带着不知道打哪来的骄傲自豪，得意得恨不得鼻孔朝天。
并非许沁柔自夸，原身3号的样貌确实相当不错，照理说她也是穿越到原身1号那样艳光四射的大明星身上过，见过大世面了，但看着原身3号这张日益变化的小脸，还是不免暗自惊叹。这张脸和这副身材再长个三四年，等完全发育好了，说不定能把原身1号比下去。有这样的底子，走红的基础条件算是满足了。
红玉将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许沁柔也学得认真，最后一首曲子和小调学完，她拿起墙角的琵琶：“我今天就去天桥试试水，好的话就一直做下去，要是效果不怎样，就另谋他路。”
“你一个人去哪里千万小心，有男人欺负你就揍他。”红玉叮嘱完了想想不对，又改口，“当然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能跑就快点跑，跑不掉了再动手。”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许沁柔说了再见就离开家门，去了好久不去的老地方。
天桥一带各种江湖卖艺人都有，孤身女子并不讨好，难以找寻一席之地。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过去站了不到半分钟，就有一对夫妻过来赶她走，说这是他们先霸好的地盘。许沁柔骂不过两张嘴打不过四只手，抱着琵琶灰溜溜地去了另外的地儿。
最后在一家茶馆门口总算有好心人乐意给她腾位子，她往那儿一站，反而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之前有师父带着赚吆喝，能把观众聚集起来，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怀抱着琵琶，连锣鼓都没有，单纯弹琴唱歌，能吸引到什么人？
来都来了，又不好什么都不做直接打道回府。思量再三，许沁柔决定先对着来往人群亮亮嗓子，回忆了一下师父的开场白，用自己最大的音量说出来，而后冲着人群抱拳，接着开始弹琴。一曲终了，没几个人在听，有两个老爷们往她托盘里放了点钱，笑着摇头：“丫头，你个开场白怎么看都是准备玩杂耍，要胸口碎大石那种，豪言壮语都放出来，结果搞这种软绵绵的一套，前后反差太大，大伙儿都不买账的。”
回到家里，红玉见她垂头丧气，就知道今天的尝试并不成功。她接过琵琶，给许沁柔端了碗肉粥上来：“万事开头难，一开始不顺也不要紧，多试几次。”
“怎么你现在不劝阻我了？”
“我真要是劝你不去，你能听我的？”红玉笑着拍她脑袋，“小八不是戏园子的人嘛，你向他讨教一下？”
她和徐小八说了这事，他即刻答应下来：“我明儿就陪你去天桥，做你‘经纪人’。”
“还‘经纪人’，哪儿学来的洋词儿？”许沁柔听他一本正经说这些话，觉得蛮好玩，“你就帮我吆喝吆喝就好，回头赚到钱请你吃糖葫芦。”
翌日徐小八陪着她来到天桥，顺利占到一个好位子。鉴于昨天的失败尝试，徐小八没有走江湖人士那一套，而是和颜悦色对着来往行人吹嘘许沁柔的琵琶技巧多么高超，歌喉又是多么动听，还擅自改写了二人的关系，说成流离失所的兄妹俩来博取同情。为了避免让人质疑一个大小伙子怎么沦落到靠妹妹挣钱，他先上场唱了两段。预热得差不多，许沁柔才开始弹琴唱歌。
这个法子挺管用，没一会儿周边就围了不少人。许沁柔领略了红玉唱小调的精髓，声音绵长柔软，编织成无形的温柔乡，她样貌又甜美，老少爷们都乐意卖个面子，唱完一首就丢钱进托盘，打赏打得不亦乐乎。
徐小八跟了她一礼拜，等她的地盘和观众慢慢稳定下来，便开始开小差。许沁柔表演的时候，他就去附近茶馆坐坐，听人说书，顺便也看看其他人卖艺。
许沁柔弹了两首曲子，收到不少赏钱，准备弹第三首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挤进来两个流里流气的半大小子，衣衫破破烂烂，脸上表情倒是挺横，目光落在许沁柔白皙的脖颈间，一路向下，眼神色眯眯的，十分不讨喜。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许沁柔有点不自在，但又不能就此罢手不弹，于是犹犹豫豫开始了第三首的演奏。
“弹的什么玩意儿啊！”
“就是，弹棉花都比这好听。”
其他听众还算厚道，作势驱逐他们：“滚滚滚爱听不听，别难为人家小姑娘。”
许沁柔得以安安分分弹完。今天她收成不错，卖艺时间结束的时候托盘里的硬币和纸币堆得老高，虽然面额都不大，但积少成多，攒起来一天饭钱绰绰有余。
徐小八还没回来，她将钱收好，准备去茶馆找他——她知道他最近最爱去哪一家。
没成想那两个小流氓并不罢休，二人一左一右，堵住她去路。
“干嘛？想抢钱？”她本能地护住兜里的钱袋子。
“不是，咱都是文明人，怎可能‘抢’。”左边的光头小流氓笑得满脸猥琐相，“但你若是愿意施舍我们一点就最好，我们哥俩命苦啊，钱都给人骗走了，两天吃不上饭了。”
“你用另一种方式施舍也不错——”另一个直接上来扯她衣服。
许沁柔将琵琶丢在一边，反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她跟着徐师父练出了一手蛮劲儿，打起人来一时间倒是很难落下风，何况麻花辫抽起人来力道不比真正的皮鞭小。可惜成也此败也此，最后被光头逮住空隙，抓住她辫子，登时她便没辙了。
“小丫头还有两下子。”他恶狠狠一拉她辫子，拽得她一个踉跄，疼得泪花乱窜。
就在此时，徐小八听故事听得心满意足，喝了几碗茶水之后走出茶馆来找她。一见此景，顿时怒从心头起，从墙边抄了一块板砖飞过去，不偏不倚砸中光头脑袋。另一个小流氓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光头看样子是他老大，老大被砸倒，他的气势也就泄了，即刻逃之夭夭，将光头留给徐小八收拾。
“你他妈活腻歪了？！”徐小八揪着光头领子将他不断往墙上撞，撞得满头满脸血不停地求饶为止。然后他将光头掼在地上，踢了一脚：“滚，下回再让我看见你，上头下头一起打断。”
“你没事吧？”光头屁滚尿流地逃跑后，徐小八转身打量许沁柔，清亮的眸子里满含担忧。
她理了理衣服，勉强冲他笑了笑：“幸好你来得巧。”
徐小八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去了其他地方没保护好她，才出了这种事。于是他请她逛东安市场，在王府井大街上走一圈。
“想买什么随你挑，只要我付得起钱。”
倒真是诚心诚意地“负荆请罪”。
这条街从来没有不繁华的时候，商店一家街一家，卖的都是时髦衣料和高等化妆品，连日用品都是从上海广州等地直接运过来的最新款。这些东西两个穷孩子当然买不起，看看就好，最后还是得去小摊子买零食。
许沁柔恋恋不舍地看着进口的雪花膏，被徐小八一把拉走：“好像出新的画报了！”
他投进一场近身肉搏战，如今他人高马大，挤开其他男人不成问题。许沁柔看着他卷着一份杂志出来，乐得合不拢嘴。
“喂，说好给我买东西，到头来还不是你自己买。”她气哼哼的。
“怎么不给你买了？现在就去。”他又将她带回那间买化妆品的铺子。许沁柔挑了一只最便宜的雪花膏：“我想要这个。”
徐小八翻了翻兜，搜刮出全身上下的钱，数目正好。他递钱过去的时候生生感到肉痛：“唉，买了这个咱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我现在买不起别的任何东西了。”
许沁柔喜滋滋地将雪花膏揣在怀里，走过一个拐角，去糖葫芦摊上买了五串递给徐小八：“你别忘了，我今天卖艺也挣了不少。”
徐小八心安理得地吃糖葫芦，一只手翻画报，里头掉出来几张相片。许沁柔捡起来一看，正是画报的封面女郎，上海一个当红女明星。
“哎，什么时候我的相片也能被夹在杂志里四处传阅就好了。”她感慨一声，将相片还给徐小八。
徐小八盯着杂志内页的一版专访，她凑过去一看，发现是关于上海一位名媛大小姐的。大小姐全名程丽娜，明眸善睐，相貌丝毫不输于女明星，还多出几分书香气质，使得美貌更上一层楼。
“喂，喂，”她伸出手在徐小八眼前晃悠，“看呆啦？”
徐小八不吭声，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
她突然有点生气，将画报一把夺去，自顾自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他并没跟上来，僵持片刻，她又认命般返回去。
待她走到面前，他突然一把搂住她：“小九，我们将来一块儿去上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