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大兴安岭,山上还覆盖着积雪。
即便天气再寒冷,也阻止不了万物生长。
耗子花绽放,宣告着大兴安岭的春天到来。
苏晴知和简姚到达根河的第二天。
在卜金河的带领下,穿过了森林,来到了这个遥远又神秘的鄂温克族部落----敖鲁古雅。
卜金河带着她们俩,朝着临时驻扎点走去。
白布搭建的帐篷,还有宿营车,帐篷顶上还缓缓升起的白烟,眼前一片安静祥和。
还未靠近,就看见一个大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做饭的锅。
“布姐,做饭呢?”卜金河大喊了一声。
大姐抬头,笑着招了招手:“来啦。”
卜金河说,布大姐是就是为数不多的纯正鄂温克族人。
因为布大姐不愿意离开森林、离开驯鹿,所以是少数坚持留在森林里生活的鄂温克人。
大家慢慢靠近帐篷,边上几条狗开始吠吼,吓得苏晴知一下踉跄。
森林里常常会出现野兽,养狗是为了保护人类、保护驯鹿。
布大姐见状,赶紧把狗赶走到一边。
苏晴知远远观望着,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她们就是之前我和你说要来咱们这拍摄的两个小姑娘,你们认识认识。”卜金河走到了布大姐身边,开始介绍着。
简姚先打了招呼:“布大姐,你好!我是简姚。”
苏晴知一直躲在简姚的身后,好不容易走到布大姐身边,眼神还一直瞟着边上的狗。
布大姐笑道:“别害怕,它们不会咬你的。”
苏晴知木讷道:“布大姐,你好!我是苏晴知。”
“你们来得正好,我做饭呢!一会儿都留下一起吃饭。”
大家随着布大姐一同走进帐篷,帐篷里比想象的要脏乱差一些。
简单点说,做饭、吃饭、睡觉,都在这个帐篷里操作。
烧火的木材也随意的扔在床的旁边,简易搭建的炉子就在帐篷正中间。
可以烧水、做饭,也可以供人取暖。
因为鄂温克人一年要搬三四回家,所以这顶帐篷挪到哪,哪就是鄂温克人的新家。
大家在帐篷里,一时都不知该站还是坐。
布大姐连忙拿起小板凳,一张张递给她们。
“快坐,别站着了。”
大家拿着小板凳,各自在帐篷里找可以落座的地方,实在有些滑稽。
“布大姐,这里的驯鹿都是放养的吗?”苏晴知坐在炉子边上。
“对,就让它们自己去山上找吃的,要再去找回来。”布大姐一边切着猪肉一边解释道。
“布大姐,你们也吃猪肉吗?”简姚对于在这种地方看到猪肉,多少有些意外。
布大姐笑了笑:“我们现在吃的,和你们汉人没什么区别。以前还能打猎的时候,我们都是吃山上的东西。后来不让打猎,就只能下山去买。”
简姚点了点头,在传承和保护一个民族的文化时,必定也会有所流失。
当一个狩猎民族不再狩猎,那么它的文明也在消亡。
布大姐正忙碌的做饭,简姚提着无人机走到帐篷外试飞。
苏晴知拿出相机换上电池,还在相机包里放了一个长焦镜头。
“布大姐,驯鹿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那边山上吃苔藓呢!”
“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啊!不过你小姑娘一个人去不安全,我让人带你去。”
布大姐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帐篷外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帐篷外出现了一个男人。
卜金河熟络的打着招呼,并介绍道:“这是布大姐的爱人,姓魏,他和你们一样是汉族人。”
简姚和苏晴知点头致意,在这里有汉族人还真的令人意外。
布大姐手朝某个方向指了指:“这小姑娘说要去山上拍驯鹿,你带她找找去。”
魏大哥本身长得就一脸憨厚老实,布大姐这么一说,他连声答应。
苏晴知和简姚打了个招呼,背着相机包就跟着魏大哥出去了。
简姚试飞了无人机,这里没有网络,信号也很差。
她在帐篷外架好移动设备,经过了折腾,才确定好无人机飞行的路线。
接着,又将两台相机分别固定在三脚架上,一个准备延时拍摄,一个用做采访用,取一些素材。
卜金河因为对无人机充满兴趣,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围在简姚周围。
布大姐准备的差不多,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在聊天过程中,简姚发现布大姐人特真诚、也很实在,还特别健谈,谈吐有学识。
“布大姐,这片森林里,有多少户人家?”简姚操作着无人机,边问道。
“十来户吧。”
“养鹿的有多少户?”
“得有八九户。”
“您现在还会说鄂温克语吗?”
“会啊!我会说,跟老人们说就说鄂温克语,和年轻人说普通话。因为鄂温克语有语言没有文字,所以传承特别难,年轻人也不是很会说。”
“是这样啊!可能也是因为鄂温克人少,所以传承有些困难。”
布大姐顿了顿,又点了点头,不由地轻叹了一声。
有些文化,你还未曾了解和接触,它就已经在慢慢走向灭亡。
简姚收起了无人机,认真的听着布大姐讲鄂温克民族的故事。
“对,就是现在我们鄂温克三个部落。索伦鄂温克、通古斯鄂温克、还有我们敖鲁古雅。”
“那两支鄂温克最早也住在森林里,后来他们进入了草原。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一支鄂温克,还留在了森林里。”
“那两支鄂温克现在说话更接近蒙古语,和我们不一样了。”
“我们祖先是三百多年前从西伯利亚过来的,在雅库特共和国,住着养殖户的俄罗斯人,我们说的语言跟他们是一样的。”
布大姐讲到自己民族的东西时,眼里泛着光彩,她真的用心在宣扬和传承鄂温克民族的文化。
......
苏晴知在魏大哥带领下,找到了这群森林中的精灵。
魏大哥一声特别的叫声,使得几十头驯鹿从林间缓缓走来,耳边顿时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苏晴知看着这场景,忍不住“哇”了一声。
驯鹿由远到近,渐渐的都围在了魏大哥身边。
苏晴知除了惊叹,没有别的反应。
她一下下按着快门,把这些画面都定格住。
这场景,太令人震撼了。
魏大哥告诉苏晴知,鄂温克族是唯一饲养驯鹿的民族,古鄂温克人捕抓野生的“索格召”之后,经过长期的驯养,成为了现在的驯鹿。
苏晴知举着相机,脸上划过一丝不解:“索格召是什么?”
“就是驯鹿,在野生时被鄂温克猎民称为‘索格召’。以前的鄂温克人都是猎户,吃兽肉,穿的兽皮,住的是撮罗子。”
“魏大哥,刚刚听说您是汉族人,是从哪儿来到这里的?”
“我是黑龙江的。”
“那你在森林里住的习惯吗?”
“也这么多年过去,早习惯了。你现在让我下山,我还住不惯。”
魏大哥憨厚笑容,他早已像鄂温克人一样,把森林当成自己的家,已经离不开这片森林。
第一天的拍摄,在日落前结束了。
在森林里,和驯鹿呆在一块,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告别了布大姐,在返程的路上,苏晴知望着车窗外仍旧亮堂的天空,谁能想到已经是晚上七点。
离开森林,手机恢复了信号格,信息提示声不断响起。
简姚探出脑袋,扒着前座的椅背:“卜大哥,明天你得带我来一趟,我得在林海这里重新拍一下。”
“好的,没有问题。”
“对了,鄂温克传统服饰拍摄,是怎么安排的?”
“那个的话,我们会到另外一个部落去拍摄,不在这里。”
“嗯,好的,没问题。”
简单的对话结束,车内恢复了安静。
简姚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苏晴知看着某人发来的微信,不由一笑。
随后,快速码字回复。
苏晴知:刚刚拍摄完,在森林里没信号。
她发了几张森林和驯鹿的照片。
本以为等不到回复,姓名栏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一阵雀跃,手机很快弹出一条新消息。
钟宇珩:吃饭了吗?
苏晴知:吃了,你训练结束了吗?
钟宇珩:嗯,现在要去医疗室。
苏晴知:什么情况?你受伤了吗?严重不严重?
钟宇珩:别担心,我没受伤。运动员训练完后,都会接受一些必要的治疗、按摩、针灸之类的。
苏晴知:那就好(吓我一跳.jpg)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却因为钟宇珩要接受治疗结束了话题。
苏晴知撅着小嘴,不舍的收起了手机。
这是分开后多少天的第一次聊天,平时都是你发一句,我有空了就回一句。
难得的机会,可惜也是短暂的。
......
夜色悄悄落幕。
车子远离了森林,回到了酒店。
简姚着手剪辑着今天拍摄的视频,因为内容比较多,光挑选就花了不少的时间。
苏晴知刚洗完澡,发现床头柜上的手机有好几个微信未接视频电话,都是叶枫打来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种感觉很多年前有过。
暑假溜出去游戏厅玩,天黑还不回家,老妈夺命连环call,就是这种感觉。
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带上无线耳机,赶紧回了个电话。
对方几秒就接通了。
“小知!”
“妈,我刚刚在洗澡,您找我有事吗?”
“今天一整天都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那个臭小子的电话也是打了半天才接通,我才知道你去了没有信号的地方拍摄,都快吓死我了。”
“妈,我今天去了森林里拍摄,所以没有信号。对不起,妈,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小知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要记得按时吃饭。还有啊,大兴安岭冷不冷?记得多穿点衣服,别冻坏了,知道吗?”
叶枫言语中,都透露着关怀。
而苏晴知这几年独来独往惯了,一时间有人像母亲一样关心她,让她一时半会儿也没适应过来。
她愣了愣,然后咧嘴一笑:“妈,我一定服从组织命令,不饿着自己,不冻坏自己。然后,以后不管到哪,我一定先给您发个信息,绝不让您担心。”
“你这孩子!”
苏晴知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脸上漾起了明媚的笑容。
视频那头,叶枫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