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三个月的监禁已经满了,终于重新回到社会,而沈琼节目也终于要开播了。
节目安插在新闻的后面,采用的是直播的形式,顾依依与林父都会坐在幕布后方,声音也会被特效处理,整个采访不涉及到时间地点人名,绝对的保护个人信息不外泄。
顾依依早早的到了电视台,被安排到了黑幕后坐下,这并不是顾依依第一次面对荧幕了,正确来说,这次她全程不露脸,比起上次面对数百台摄像机闪光灯的情况会好很多,可是……顾依依握紧双手,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父母蒙受的这么多年的屈辱,这么多年的冤枉,今天终于可以说给大家听了,虽然不能用本名,虽然不能露脸,但是终究是说出来了!终归是有人肯听!有人肯信了!
顾依依抬头看向黑幕的那一头,虽然一片黑漆漆的,但是顾依依知道,林父就坐在对面。
他现在就坐在自己的不远处,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什么呢?是忐忑吗?不安吗?或许会有丝毫的愧疚吗?
顾依依苦笑一声,怕是正在研究着这场采访之后他能拿到多少钱吧,毕竟沈琼可是许给他不少好处啊……
顾依依正胡思乱想着,外间已经传来了沈琼标准播音腔开场的声音,节目开始了。
沈琼现实简单了概括了几件最近发生的医患矛盾事件,而后又刨析了一下当今的社会形态问题,之后才引出今天的正题。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样的新闻不过是一时的热点,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这种伤害是永远也不会抚平的,今天有幸邀请到了一对医疗纠纷案件的主角,阔别十几年再遇,不知道他们的人生发生了怎样的转变。”
接下来,沈琼用平和声线诉说了当年事情的经过,她的角度十分可观,没有偏帮任何一方,只是将展现在大众眼前的那部分说了出来,声线平和,没有丝毫起伏。
故事里,顾依依的父亲在没有家属签字且病人危机的时刻做了手术,事后病人失明,家属察也不察直接将责任推到了顾父的身上,动辄打骂,最后……顾父从高楼一跃而下。
沈琼的介绍并不长,寥寥几句,再加上一个简单的vcr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顾依依在幕后听着,心中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儿,当年那样惨烈的景象,如今三言两语就能概括了,父亲简单又起伏的一生,落到纸上也不过寥寥数语罢了。
头顶的照明灯忽然打开,顾依依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刚刚沈琼提问了的。
耳边传来了林父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是那样的无助惶恐。
顾依依抿唇,他随机应变的本事自己是学不来的,从前他就是靠着这幅可怜相骗到了自己的父母帮助他们一家吧。
“对于当年的事情我也很抱歉啊……当时儿子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了,我们也是急啊!所以……行为是过激了一些。”
“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也不是我们想的啊,我们……都没什么文化啊,遇事只会大喊大叫的,谁曾想医生他……”
“是我的错啊,我不该因为心疼儿子就犯浑啊,毕竟事医生救了我家儿子的命啊,赔上一双眼睛又能怎么样!”
“今天我来的目的就是想和人家当面道个歉,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啊……”
说到最后,是隐隐的哽咽声,若不是顾依依提前去看守所见过了他,恐怕也要信了他的话……这是一个年迈且满心悔恨的老人,一个一位内心疼儿子犯下错误的老人啊……
经过他的讲述,在外人看来,一切都是因为“亲情”二字,既然是因为亲情,那就没什么不能原谅的吧,呵……
沈琼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顾依依的方向:“那么,当事人家属呢?你怎么看?”
顾依依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讲述。
本以为自己可能会颤抖,可能会激动,但是事实上,话一出口,顾依依的心就仿佛设了一道屏障一般,什么也无法动摇分毫,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静的把事情的经过简要复述明白,包括林父是如何压着自己的父亲游街,是如何叫人去自己家中打砸抢,是如何用世界上最难听的词语辱骂着那个曾经帮助他们一家的自己的父亲的……
她知道,她必须冷静!
她知道,她必须平和!
因为现在除了自己,谁都无法帮忙。
沈琼静默的听着,瞬间也有些讶异,她对于这件事情是有些了解的,但是也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细节她无从得知,在顾依依简短的讲述中不难推断出当年的情况是多么的让人愤慨。
原来曾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
沈琼心思一动,心尖不由一颤,但是那也是瞬间的事情,下一秒,另一个想法占据了沈琼的内心:既然是这样,自己就更不用担心顾依依会回头了吧。
听完了顾依依的讲述,场中一片静默,整个气氛十分压抑,虽然顾依依的讲述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语,甚至连音调都没有变一分,但是那种悲伤感、那种对于亲人的追忆却从字里行间溢满出来,占据每个人的内心。
这样的平和,比歇斯底里更让人心疼,该用多久才能消化这些事情,该用多久才能如此冷静的讲出来……
“这样说来,两人的讲述有所出入啊。”沈琼做了总结。
单从自述来看,林父是将这件事情彻头彻尾的归为了一时冲动,归为了“不小心”;但是从顾依依的讲述来看,却是林父一家为了钱,昧着良心的一场讹诈,最后把父亲逼到了自杀的境地。
这种差距可是天差地别啊……
林父咬牙,皱眉思索片刻再次开了口,语气依旧是疲惫苍老:“会有这样的误会也是必然的,毕竟当年她还小,好些事情都记得很模糊混乱,看到我那样子对他父母吼,理所应当的以为我是坏人吧,哎,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的错。”
顾依依勾勾嘴角,看来他是想要抵赖到底了。
“当年我虽然小,但是也到了记事的年纪,所以好多事情是原原本本记得的,并不存在什么记忆错乱的说法,况且你说是因为担心你儿子的眼睛才会情绪激动,但是事实上,在你儿子失明以后你们就拒绝再对他进行进一步的检查,转而去埋怨我的父亲,如果你真的是出于关心儿子眼睛状况而一时激动,为什么不把精力放在查明真相上呢?直接一口咬定是医疗事故?”顾依依冷静发问。
林父一卡。
沈琼微微一笑,对着导播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了,就要这样针锋相对才有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