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二天一早,温琰乘车来到位于海边的N大,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盐的味道。这是珞言的学校。隔着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她企图在格局严谨的校园中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昨晚一夜未归吧?现在的学生,真的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门卫把温琰当成学校夜不归宿的学生,自以为是地呵斥道。“进去吧。”
他按下开启大门的按钮。滑轮和轨道摩擦着,发出吱呀嘶哑的声音。温琰没有犹豫,闪身从尚且狭窄的门缝中进入校园。“呵,这孩子!瞧你急的。”
门卫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因为昨天那场大雨的关系,放眼望去,道路上全是被打落的栀子花苞。米粒般大小的点点白色,花梗的位置还泛着一抹淡青。它们在美好尚未展现的时节便被扼杀了。温琰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不曾绽放的花朵,忽而有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她记得珞言曾经说过。“我们都是刀尖上的舞者,轻盈也好沉重也罢,从脚底到心里,总归是蔓延的疼痛。”
吱呀一声。左侧的美术楼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访客。温琰推开一号画室的门,走了进去。阳光被窗框切割成一块一块规则的图样,长长地扑散在木桌上。桌子边缘似是被打磨久了,在飞扬的尘土中闪烁着圆润的光泽。画室两旁的墙上陈列着不少画作,其中一幅尤为惹眼。少女抱住小猫坐在草坪上,阳光包围了她们。她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慵懒和惬意。画面被精致的手法处理得极为温馨,唯美,令人不由得注目咂舌。作品标题只有一个单词,Warm。底下的签名则是Yan。作品介绍也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记忆里最美好的风景。温琰在这张画前停留了一阵,然后她发现上一批来访者遗留下的白色蜡笔。她用它在纸上勾勒少年的眉目,但无论多么费力地描绘,涂抹,纸上却依旧是空白。这不过是一场发生在自己与自己间徒劳无力的角逐罢了。她把蜡笔摔倒地上,后者咕噜噜地滚到一双棕色皮鞋旁。”
陈涵?“【四】中学时期温琰和珞言有一个共同的好友,那就是和珞言同级的陈涵。温琰从不肯叫她姐姐。”
她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姐姐。“她总是固执地说。陈涵对此不以为然,她教温琰画画,教她上大块大块的颜色。她很美,是那种很安静的美。即使同为女生,温琰也是这样认为。后来陈涵和父母搬离了小城,他们也就和她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会在这里再一次相遇。见到温琰,陈涵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侧了侧身子,放下背着的画板。”
出去走走?“一路无言,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不知不觉二人走出了学校。在高高的堤坝上,可以看见不远处的雾霭迷蒙的大海。温琰低头向前走着,耳边流动着大海哗啦哗啦翻涌的声音。”
你现在过的怎么样?“陈涵突然开口说,”我是说.......自从他走了以后.......“”还行。“寥寥二字,就断绝了下面的话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知道。“温琰朝她微微一笑。”
再见。“她奔跑着离开,身后的呼喊声渐渐低了下去,风在耳边呼啸。堤坝后端向下倾斜,奔跑时产生的离心力让人有种微妙的近似于飞的感觉。这里不是我想要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到我想去的地方,就像那些不断迁徙的候鸟一样。我也是。那就一起吧,我陪你。你说过陪我一起飞的,却忘了告诉我该往哪个方向。【五】温琰回到暂时停留的小旅馆。出去前没有关闭的电脑已经自动待机,屏幕一片黑暗。她动了动鼠标,系统讷讷地弹出开机提示,点下那个用户名,不一会系统就恢复了昨天最后的操作窗口。收件箱里的未读邮件数目依然是0.温琰点开后面的选项,新窗口内排下一列长长的表格。全是珞言以前发来的邮件。”
听了天气预报,最近两天会降温,你记得多穿一点啊。“”今天在学校附近发现了一家面馆,不过还是没有你做的好吃。“被人拉去KTV唱歌,耳膜都要被他们折磨惨了。”
“外面现在好大雨,晾出去的衣服又要被淋湿了。”
“正看书呢,突然有点想你了。”
看着这些或长或短,或简或繁的邮件,温琰感觉眼眶里一阵酸涩。日期显示最近的一封是在半年前。“........可以加入访问团我真的很高兴,这几天我们和M大学的教授进行了学术访问,他们对我的评价很高哦。M国的海很漂亮,希望下次可以带你来看。明天我们就会回国了,估计三天后我就又能见到你了。晚安。”
三天后,一则消息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温琰所在的小城。该飞机在飞行了九个小时后无故坠海,救援队打捞起机体残骸,发现飞机上空空如也,所有乘客和机组人员都离奇失踪。目前救援队正试图搜寻下落不明的黑匣子,希望可以从中得到解开谜团的关键.......这一段新闻频繁出现在各大报纸和杂质上,一时间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从此之后,温琰就再也没有收到他的邮件。“混蛋........你怎么还不回来.........”她闭上眼,却还是无法阻止那些不断溢出的晶莹的液体。【六】离开这个城市之前,温琰给珞言发了一封邮件。“我要回到那个小城,尽管它不是我想要待的地方。我会在那栋老房子里等你回来。“她关掉电脑。屏幕闪动了几下就又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我会一直等你回来。很多的往事远走高飞,我依然坚信你不会消失。你不会消失,消失的不过是时间。我会一直等你回来。一直........第八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