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苒没有体会过全家被抄是什么感受。
当初谢家也被牵连其中，是谢老爷拼尽全力才将一家子保下来。
他虽是对谢苒他们不好，可作为谢家家主，他已经算是对得住谢家的列祖列宗了。
谢苒更是想象不到，若自己是梦竹，该如何才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啊。
这一刻，她突然开始心疼梦竹。
“她那样的身份，怎么能留在我身边当婢女呢。”
那曾经可是丞相家的女儿啊。
谢苒从前是足不出户，但也听说过裴家。
裴家的女儿自然是养在蜜罐里长大的。
要是裴家还有人活着，知道曾经丞相千金如今竟成了婢女，该有多心疼。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顾昭轻声解释道。
曾经他给过他们许多个选择，但留在他身边，是他们所有人的选择。
顾昭当然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是报仇雪恨。
冯太后与秦王都已经死了，他们大仇得报，如今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仅此而已。
有时仇恨就是一个精神支柱，许多人活着，或许就只是为了这一口气。
这口气散了，很多人会走向极端。
所以顾昭才会将他们留在身边，也仅仅是为了保证他们能活着。
“这件事，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他低声说，“你若因此对他们特殊对待，反而不好。”
他们已经习惯了如今的身份，再让他们想起以前，才是一种折磨。
谢苒抬手，悄悄抹掉了眼角的一滴泪，然后轻声道：“知道了。”
“不说这些了。”
顾昭语气变得轻快起来：“云盛婚事就快定下来，你应当已经听说了吧。”
“跟安平侯府？”谢苒从他怀中坐直身子，眼眶还红红的，却还是勉强勾起了一抹笑，“倒是听说过。”
“他明年春天要参加春闱，若是能高中是最好。”顾昭笑着说道，“便是不中，也还可多读几年的书。”
“秋闱他都一次便中，春闱想必也难不倒他吧。”谢苒轻轻笑了一下。
有些人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便是不必付出多少努力，日后也会发光发亮。
在谢苒看来，云盛就是这样的人。
否则，顾昭也不会如此欣赏他。
“你倒是对他信心十足。”顾昭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我不是对他有信心。”谢苒笑道，眸含柔情的看着顾昭，“我是对你有信心。”
顾昭看重的人，想必是不会差的。
听到她这么说，顾昭忍不住轻笑：“嘴何时变得这么甜了？”
“不是一直都甜？”谢苒眨眨眼睛，“王爷自己难道没尝过？”
她身子前倾着，方才哭过的眼尾还染着一抹浅红，轻佻眉眼这般望着顾昭时，他只觉得喉间都微微紧了一下。
若非此时还是青天白日，他真想叫她尝尝滋味。
两人在屋里厮磨许久，后是前院有人来请，顾昭才离去。
他一走，素香与梦竹便进来了。
两人脸上的笑看的谢苒都平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分明她与顾昭也什么都没做。
不过在看到梦竹的时候，谢苒的心境还是有了些许变化。
她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若是自己是她这样的经历，怕是此时无法安心的当一个丫鬟。
她原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又想到以梦竹的聪明才智，怕是一听就能猜到了，索性便什么都不说了。
“安平侯府那边，怕是很快就要传来好消息了。”她像是闲聊一般的，同她们俩说着话。
“那可真是件喜事。”梦竹不疑有她，笑着回道。
“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连表小姐都要成亲了。”素香一脸诧异。
谢苒瞥了她一眼，笑道：“说起来，你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可有心仪的人？”
“我？”
素香愣了一下，随后小脸通红，连连摆手：“我才没有呢，我要一辈子留在王妃身边，不嫁人的！”
她说的很是肯定。
倒令谢苒都微微诧异：“为何不肯嫁人？”
从前时候素香说这种话，谢苒都当她是在害羞。
但是这一次，她明显听出素香的决心，并非玩笑。
“因为我想一直伺候王妃。”素香咬着唇，轻声说，“将来王妃还要生世子，生小姐，我还想再伺候着他们长大。”
素香是个没追求更没理想的。
她从生下来就是当丫鬟，到如今，若是真的将她嫁出去了，她反而还不知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她生活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跟着谢苒的脚步走。
仅此而已。
谢苒又何尝不明白这个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素香的眼神里边多了一抹疼惜：“好，那就听你的。不过，若你以后有了心仪的人，也要及时告诉我。”
“好！”素香终于开怀笑了起来。
她是真怕谢苒将她嫁出去。
梦竹看着她们主仆俩，心中一时有些羡慕。
她知道，谢苒与素香之间的感情，是没有人可以插足的。
察觉到谢苒的目光看了过来，梦竹正要表态时，就听得谢苒道：“梦竹，你一向是个有想法的人，你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
梦竹微微愣了一下，她总觉得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谢苒这么做是在尊重她的想法。
可她却隐隐有些失落感。
“是，王妃。”梦竹轻轻笑着答。
*
九月底，安平侯府有喜讯传来。
与云家的婚事成了。
谢苒听说消息后，便带着素香去了安平侯府。
事实上，在上一次来安平侯府的时候，发生了杨绪宁那件事，谢苒就再没来过了。
下马车时，看到侯府的门，她都觉得有些陌生。
门房的小厮瞧见她来，连忙派了人进去禀报，而后自己迎上来行礼。
虽说谢苒已经许久不来侯府了，但因着谢敏的关系，侯府上下都知道如今的谢苒不容小觑，没人敢再对她无礼。
有丫鬟领着谢苒进后院，全程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说错话。
才走到谢敏的院子外，就见她迎了出来。
“就猜到你这两日要来。”谢敏心情大好，面上容光焕发，笑眯眯地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