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想着那干枯树皮般的胎儿干小鬼，心头翻涌出无数思绪。
在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下，平静的又过了一日。
终于迎来了梧桐村祭山神的这天。
我隐隐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变化，这天开始，我总觉得身体有些轻盈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或者脱离。
是昙花盛开吗？还是生命即将凋谢？
“爷，你听，祭山神开始了。”柳爷听着外头的声声锣鼓，已经按耐不住了。
纳兰夜璃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我的眉心，我只觉得一阵舒爽，飘飘然的感觉减少了许多，有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了。
原来魂飞魄散是这种感觉？我心里暗想着，纳兰夜璃摸了摸我的头。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我稍稍安心了一些。
这时候黄老汉来了，请了我们一起去观山神祭的开山。
我试探性问了关于义庄的事情。
黄老汉有些意外，想了想道：“你们说的那个义庄，其实以前确实是李氏大家族的祖屋，在很久以前，梧桐村也是李家和黄家的地界，据说李家在时，举办四年一次祭山节，只需要用六畜即可，并不需要侍嫁女，直到李家彻底离开梧桐村之后，每次祭山神都需要贡献一个侍嫁女，若不然就可能引起山洪或是瘟疫这类天灾，这也是梧桐村代代相传的祖训。”
“那李家具体是什么时候搬离的，村长可知道？”纳兰夜璃问道。
黄老汉摇摇头，“这个我们并不清楚，不过我们黄李两家以前据说是连襟关系，是一起从北方躲避战乱而南下的，到后面关系渐渐淡了，黄李两家人各行其道。”
我暗暗想，这个消息很重要啊，李家以前在梧桐村的时候，是不需要献祭少女的，而是在李家人离开之后，才有所为的活人祭。
那个所谓的山神，到底是什么？
李家又为何会搬离祖地，背井离乡了？
我想了想忙问：“那为什么后来的李家人还葬回此处？”
“这个小老头也不甚清楚了，不过李家人确实讲究落叶归根，不少李家人死了之后，都会落葬到梧桐村，这也是李家人回来此地的唯一理由了。”黄老汉道。
我想到爷爷的大哥李爱国，便问：“那有没有叫一个李爱国的人，葬回梧桐村，或者近几十年来，有什么李家人回来？”
“这个真不知道。”黄老汉连连摇头，“你们对这些事很感兴趣？话说回来，李家在当年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啊。据说现在畲山县城里，还是有李家一支脉的，算是当地的富豪人家了……”
正说着，有人来请村长去主持开山仪式了，黄老汉便没继续说下去，连忙先走了。
“咱们先静观其变。”纳兰夜璃道。
祭祀的会场，就在入山口，四周挂满了红色的彩带，喜庆洋洋，正中间有个竹子搭起来的高台，看起来就像是古代巫师用来求雨的神坛。
村长和一个身穿红袍的族老上了高台，点烛燃香之后，那族老就像是跳大神一样又唱又跳，像是在念着什么祝祷的词句。
“开山祭神，起！”
族老大喝一声，人群中走出一队人马，四个壮汉齐齐扛着一个竹轿，说是竹轿，其实也就是四根大竹上，架着一个竹椅子，上面坐着一个身穿红衣，披着红盖头的少女。
仔细看少女的身体还在轻微颤抖，双手死死抓着扶手，只有她惊慌失措，现场的人无不是欢呼叫好，跪地祈求山神庇佑，风调雨顺，六畜兴旺。
“你们听，那侍嫁女在哭。”柳爷道。
我想起黄二妮的凄惨下场，不由得叹息，看向纳兰夜璃道：“可以救救她吗？”
“好。”他只回答了一个字，深邃的瞳孔注视着前方，忽然看向我，展颜一笑，“你果然还是如从前一般，明明自己处在深渊之中，却见不得别人受到苦难……”
我盯着他的笑容，微微一怔：“什么？”
什么如从前一般？
“没什么。”他收敛起笑容，眼神有些恍惚，我能感觉到，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是想起什么事情了吗？
我余光瞥到人群中的黄大妮，就见她定定站着，眼睛直勾勾看着被抬走的侍嫁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山神娶妻，奏！”族老领头敲了一声鼓，抬轿队开始朝着三畲山出发。
锣鼓声响起，和鞭炮声交织在一起，轰鸣的声音把侍嫁女的啜泣声彻底掩盖，人群中除了待嫁女的父母在落泪，在痛苦，其他人无不是喜悦或是冷眼相对。
有村民不满侍嫁女父母，纷纷指责：“今天是山神大人的大好日子，你们哭哭啼啼的可真不吉利，小心惹怒山神大人被降罪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