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吃吃该喝喝？小渔默然，不在大人身边，他还怎么该吃吃该喝喝啊？
自从被献祭落到海里让大人救起之后，慢慢的，大人早就是他的全部了。
村子已经被海啸吞没了，他也没有家了，除了大人身边，他还能去哪呢。
可是现在，大人好像生他的气了，怎么办啊？
小渔越想越是无助，他知道殷璃的性情傲慢任性，不好伺候，可是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现在突然就不理人了，难道是腻了他不成？
就好像那被扔到洞里就再也没有看过一眼的琉璃，大人之前那么喜欢那么想要，结果一拿到手里就不珍惜了，他是不是也跟这琉璃一样？不，他还没有琉璃好看呢...
一旁的凯亚和苍芜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少年从抽噎到嚎啕大哭，也不知道是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就是哭了。
与苍芜相对一眼，凯亚无奈的拍了拍小渔的肩膀，“你别哭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别想这么多。”
苍芜也附和道：
“就是啊，你放心，要是等会儿那条鱼还不来找你，我就找他去。”
“真的吗？”
听了苍芜的话，小渔心里这才有了底子，可他也突然间感觉到了自己和大人之间的差距，那就是大人是神，而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被他挂在嘴边的蝼蚁，要是不想要他了，也不过一件轻飘飘的事，而他却不行，要是没有大人，他就只能在这海里淹死了，连岸都上不去。
小渔越想越是难过。
“真的。”
苍芜点了点头，“你放心，游渊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来得快去得快，说不定是在苦恼哪样宝物还没找到，压根不关你的事，你要是多想了，不就自乱阵脚了吗？”
说的也是，小渔对着苍芜苦笑一声，总算是不再哭了。
凯亚见状，连忙扯开话题，“行了，你还没吃东西吧，你想试试海胆吗，岩礁里特别多，一翻就好多个，我们族里的鱼都吃不完。”
说罢，凯亚唤了一声，不多时，几个人鱼侍从游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大片黑乎乎的海胆，一股脑的放到三人面前。
听到这些东西喜欢藏在岩礁底下，苍芜不由得抖了抖身子，瞬间什么兴趣也没有了，他索性站起身来道：
“你们吃吧，我去找游渊去。”
“诶，这么快吗？”
不知为何，凯亚也想让苍芜尝尝这海里的美味，见他要走，语气中还有几分不舍，“也不急这一会儿吧？不如吃饱了先？”
难得凯亚主动与他搭话，苍芜面露犹豫，可想了想，他还是对这些东西抗拒的很，再说了，他压根不需要吃东西，也不知道什么叫挨饿，遂摇了摇头，说自己很快回来。
山神一走，便只剩下了凯亚和小渔，一人一鱼透过眼前的一大堆海胆两两相望。
其实听到凯亚说起吃的，小渔的眼神便亮了几分，人也打起了几分精神，他觉得苍芜大人说得对，他还不知道大人是怎么一回事呢，就觉得这是嫌弃了自己，是不对的，他不应该胡思乱想。
看着圆滚滚但是满身刺挠的海胆，小渔心里虽然满是期待，但也不得章法，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问道：
“凯亚，这个怎么吃啊？”
一旁的凯亚还以为除了人鱼以外没人想吃这些了呢，听罢挺起了身子，惊喜道：
“你对这些感兴趣？”
“嗯呢。”
小渔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在跟着大人之前，我是村里的小渔民，捕鱼为生的，天天吃这些。”
“那不就巧了吗？我们人鱼也是。”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和人类也有相同的喜好，凯亚拿起一个海胆捧在手心里。
“你看我，像这样...”
说着，小渔伸长了脖子，只见凯亚伸出自己的蹼爪，尖锐的指尖往海胆的侧面一划，再一掀，海胆便露出了黑黄黑黄的内部，里面都是它的内脏。
然后，凯亚直接将那些黑黑的内脏拿掉，这就算完事了。
“喏。”他把这个处理好的放到小渔手里。
“这些黄的是可以吃的，海胆就是一个壳子，估计得吃好多个才能饱呢，你要是还饿，我让他们再抓几条鱼来。”
语毕，很快的处理了另外一个，一下子倒进嘴里。
看着凯亚豪迈的模样，小渔低头这看着手心里的这个，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不是没见过海胆，但生吃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呢，遂用指尖捻起一小块，犹豫着放到口中。
随后，小渔感到眼前一亮，他原以为生海胆会很腥，但是入口的那一刹才发现，完全不存在这种顾虑，若是有什么味道的话，那就是鲜味，且非常的嫩滑，舌尖一碰就往喉咙里溜走了。
不多时，一个海胆已经被小渔吃完了，他感到意犹未尽...
另一边，苍芜走到游渊的洞口前，毫不犹豫的忽视了眼前的屏障，大摇大摆的便进去了。
说起来，虽然认识了将近千年，但苍芜真的是头一次进好友的藏宝洞内，入目所见的，那就是堆的足有一人高的金币堆，闪闪发亮，里面还藏着许多银器、宝石镶嵌着，没有哪一件不透露着奢靡的感觉。
而游渊此时闭着一双清冷的凤眸，安静的躺在宝物堆里，尾巴已经埋了一半进去了，只露出上身和那张绝艳的脸，颇有人类所说的纸醉金迷的味道。
现在的游渊在苍芜的眼里就是跟一整个暴发户一样，守财奴，死了也要抱着元宝跳井的那种。
他想走进去，离游渊近一点，但是发现自己无从下脚，除非淌着过去...
“喂。”苍芜没好气的开口道：“臭鱼，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都说了我不臭！”
游渊凤眸一睁，抓起一把金币就往苍芜的脸上扔，要是山神大人是个人类的话，都要大呼神明赐恩了。
可是苍芜不是，他只觉得这些闪闪发光的石头硬的很，打的他脸上生疼。
抓起金币丢了回去，苍芜也不想多说什么有的没的，单刀直入道：
“你怎么不让小渔公子回到你身边来？”
“他去找你了？”
“那不然呢？”
苍芜翻了个白眼，“你这鱼跟我发发脾气也就算了了，跟他发什么脾气，凯亚把小渔带过来的时候，都哭了呢。”
“哭了?”
闻言，游渊不由一怔，“他以前跟我说，不是谁难过的时候都会哭的。”
他还以为，人类只有欢爱的时候才会哭呢，原来一时冷落，也会让人类哭泣吗？
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啊？
看着眼前的大鱼又发起呆来了，这下子苍芜也搞不懂了，在他心里，游渊除了脾气不好，但心思一直都是单纯的，此时居然露出个惆怅的神情，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所以你为什么不理小渔呢？”
“我没有不理他。”
游渊回道，遂又捧起一个白玉器皿，放到眼前端详着。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游渊不说话了。
这般淡漠的模样，让苍芜心上一惊，“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这是腻了吧？”
“...”
“诶，你这不行啊。”
管不了这么多了，苍芜长腿一迈，直接在金币堆里淌了过去，他走到游渊面前。
“你给了他永恒的生命，又不要他，以后，他就只能一个人看着身边的人类不断死去，而他自己青春永驻，这是比死还可怕的孤独，游渊，你到底懂不懂？”
“比死还可怕的孤独？”
游渊呢喃了一句，望向一脸着急的苍芜，突然自嘲一笑，“你在说你自己吗，苍芜，你觉得自己很孤独。”
苍芜心上一窒，“你少扯开话题。”
“那就是，被我说中了？”
游渊在金币堆里坐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几颗圆滚滚的宝石从其中一个器皿中掉了出来，滚落到那颀长的鱼尾上，像是一个个漂亮的小精灵，依赖着自己的神祗。
指尖捻起其中一颗最为耀眼的，游渊开口道：
“苍芜，你猜猜，这是谁送给我的？”
闻言，苍芜有些无语，“我哪知道，还有，我要跟你讲得不是这件事，你少扯开话题。”
“这是八百年前，一个人皇给我的，他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这颗宝石是他的聘礼，他要娶我为后。”
“噗。”
“很可笑是吗？”
看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山神，游渊眸中闪过一丝讽刺，“我也觉得可笑，后来，他夺位失败，死在了断崖边上，明明底下就是海面，我却没有等到他。”
苍芜睁开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好你一个游渊，你居然早就偷偷背着我跟人类谈情说爱了？”
“谈情说爱，那是什么？他不过是我千万信徒中的一个，哦不，他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但是却老是给我贡品。”
游渊面上露出个回忆的表情，“他是第一个不求神明回报的人。”
“所以你记他记到现在？”
“算是吧。”
“其实他求了，他求得是你，要不然，他干嘛要给你宝石，说要娶你。”
好像也是，觉得手里的宝石瞬间没了颜色，游渊将其一扔，丢到琳琅璀璨的宝物堆里，消失不见了。
而一旁的苍芜则是目睹了海神大人短短的两分钟内便从怀念到鄙夷的神态，如此薄情的动作让他心里不由得为小渔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