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向来浅淡的眼眸里，隐隐地浮现出一圈暗红，稍纵即逝。
是错觉么？
栖迟心底微讶，导致他的动作顿滞一瞬。
沈铎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觉，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幽暗。
但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甚至只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
前座的栖传雄一路狂飙，成功甩开了那只体型巨大、来历不明的丧尸怪物。
他们坐在安全系数极高的大面包车里，从郊区驶上了高速公路。
一路上看见了各种车祸现场，冒出浓浓火焰的房屋，还有死伤无数，丧尸成群。
谢萍因为刚刚看见那只怪物偷袭栖迟，受到的惊吓不小，心里更是窝着一团对怪物的无名火，无法发泄。
饶是谢萍再心大也得缓和一下，因此她并未和平常一样，时不时便说几句话，大咧咧吐槽几声，这会儿她关心完栖迟，便开始一言不发。
栖传雄则在全神贯注开车，看见了种种惨状，亲身遭遇袭击后，他此时是一丝不敢懈怠。
沈铎惯来沉默，栖迟也在暗自思索，现下的车厢里寂静一片，只有车一直往前开动的声音。
忽然，车子里传出一道略微刺耳的吱吱声。
这吱吱声本身很微小，放在平时那几乎听不太见。
但在如此静默的氛围里，这吱吱声就显得尤为突出了。
栖迟瞬时蹙眉。
他循着那声音，在后备箱一床叠起来的被子里，找到了声源。
——一只双眼发红、看起来饥瘦可怕的老鼠。
老鼠的嘴已经开始腐烂，两颗大牙露在外面，它的爪子上还残余着身上蜕下的皮似的东西。
栖迟没有直接上手去擒。
他感觉这老鼠的状态不太对劲。
怎么有点像丧尸化了。
这丧尸病毒难道也会感染到动物身上？
而且，这只老鼠是怎么钻进来的，他记得他之前明明好好检查过一遍行李，不可能发生这种疏忽。
如果不是现在格外安静，他没发现这只疑似感染的老鼠，那车上的人被咬了之后，是不是也会受到污染……？
栖迟脑海里思绪万千，他抿了抿唇，盯着双眼眼圈外蔓延开一小片红色的变异老鼠，又瞥了一眼身旁的沈铎，眉间凝聚起一抹狐疑。
但很快栖迟便将这狐疑掩饰下去了。
他径直将那床被子扔下车，还拿酒精消毒液洗了洗手，尽管不知道这对那个丧尸病毒有没有用，但至少心里会少一些恶心与膈应。
栖迟做完这一切，车内又重归安静。
他坐下往车座椅的靠背上靠，同时瞥向旁边正闭目养神的沈铎。
不知怎的，他越来越有种奇怪的猜想——他们之中也许有人是能吸引丧尸的体质。
那个人有可能是沈铎。
也有可能是看起来有抗体的他爸。
也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目前看来他偏向于是后者。
栖迟想着想着，脑袋也有点痛了，便学着沈铎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便睡熟了。
高速公路上的丧尸数量明显减少，无人处理的车祸现场却是越来越多，没有人还会在这种时刻遵守交通秩序。
栖传雄的车速便一路往上飙。
等到他们开到今晚计划的落脚点时，他们比预计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有充足的时间察看周围环境是否安全。
今晚的落脚点依旧是栖迟定的——s市一家地处偏远郊区的温泉旅馆。
这家温泉旅馆开在远离人烟的地带，但游客却是络绎不绝，因为它不仅环境幽美服务上乘，定价还极高，且只对会员开放。
它的会员条件极其苛刻，钱与权少一样都不配成为会员。
所以以往，能来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寻常人家都只能望而止步。
但现在他们随时能进去。
因为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不少狼藉。
和式风格的招待大厅里，华贵美丽的水晶灯已经掉在地上，碎了满屋。
栖迟他们没有处理这些碎玻璃渣，而是选择了小心绕开。
因为在丧尸来的时候，这些玻璃渣没准还能起到一些阻碍丧尸的作用。
他们从招待大厅绕进了温泉旅馆的内部。
一间间名字雅致的厢房映入眼帘，风味多样，一看便有种极致享受的感觉。
他们又来到餐厅和冷库。
餐厅还算整洁，没有遭到太多破坏，冷库则更是宝藏之地，有各种珍贵的异国食材。
大抵是因为难以携带，所以它们才被扔弃在了这里。
栖迟见状尤为满意，他在这个世界里的原则就是无论世界怎么沦陷，都要吃好住好。
“妈，今天一天你们都辛苦了，晚上我来做饭吧。”
栖迟对那些异国食材蠢蠢欲动，主动请缨。
谢萍闻言看他，睁大了眼，“儿子，你会做饭？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栖迟微微一笑点头，“当然会，我的厨艺也不错，妈你今天可以尝尝。”
谢萍却丝毫不信，已经平稳心态的谢萍又恢复了平常大大咧咧的样子，见了摆摆手道：“儿子，还是下次吧，这种时候啊不能瞎孝顺，妈来做饭，你和你爸、小铎都好好休息休息。”
那可不行。
珍贵的食材必须用最合适的烹饪方法去价值最大化。
栖迟心心念念那些食材。
他忙道：“妈，给我一次机会，一个小时要是没做好，您再顶上，怎么样？”
谢萍依旧满眼不相信地看着他，但到底疼儿子，儿子说什么是什么，她一副看自家傻儿子的宠溺眼神道：“好好好，那我去车上先拿点垫肚子的来。”
商量好，栖迟便志气满满进了厨房。
沈铎坐在轮椅上，看着栖迟修长好看的背影，神情淡淡，唇瓣不自觉紧抿。
那个巨型丧尸和那只丧尸化老鼠……都是他吸引来的。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召唤”过来的。
他在那件事之后……失去了健康的双腿，但却拥有了这种可怕的能力。
——他的血液里含有大量的致命病毒，他能控制所有感染上他体内病毒因而变异的物种。
无论人、动物，还是植物，只要是活体，一旦丧尸化，便会陷入他的掌控之中。
他可以决定它们腐不腐烂，决定它们的腐烂程度，决定它们的变异方向，掌控所有这些怪物的行为。
陈婷婷是个开始。
她的怨恨足够深刻，深刻到她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在他提供了一滴血和半真半假的计划后，她便像没有了理智一样答应了。
她是初始感染者。
初始感染者需要自愿融合他血液里的病毒，否则就会死亡。
事实证明陈婷婷确实自愿。
她没有死，而是异化了。
她在他的控制之下，在消失的那几天里，依旧保持着一个正常人的模样，在各种流通水源里滴了血进去。
那些次级感染者不需要自愿，只要接触到他血里的病毒，就会受他掌控。
于是多地爆发。
他也遵守约定，没有让陈婷婷的家人受到任何伤害，让陈婷婷成功向所有人复仇了。
这是逆天的能力。
却只存在在他一个残废身上。
真是讽刺。
沈铎神色渐冷。
在这个世界里，他根本无需栖迟保护，他可以轻易解决所有人，但他现在并没有打算在栖迟一家，尤其是栖迟面前暴露这个能力。
原本在去别墅的时候，他打算挨个解决栖迟一家。
可当栖迟的父亲在地下车库受困，栖迟紧张万分赶过去将人救回来时，他不知怎的，就没有选择让栖传雄异化，反而让对方痊愈了。
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即便栖迟真的想保护他，他的父母也的确是不错的人，但在这种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这种保护的心又能维持多久呢。
说不定到了哪天，转眼就是背叛，而心软会导致自己的灭亡。
这是他从自己父母身上学到的。
所有……最后还是把这一家人，尤其是栖迟给解决掉吧。
沈铎眸光明明灭灭，最终下定决心，他缓缓垂下浓密长睫，遮住浅淡漂亮的眸子。
轮椅上苍白病弱的美少年，此刻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浓暗强大气息。
……
厨房里，栖迟动作娴熟地处理各种食材。
谢萍在门口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傻儿子会不会切到手，但在忧心忡忡地看了半分钟后——
谢萍：是我想多了，告辞。
这速度和手法，让她这个自诩大厨的选手都自愧不如。
但同时，谢萍又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儿子，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还有，平时打架也没少打吧我看你，那身手，说你是练家子都算贬低了。”
谢萍好奇的问话里隐约透有一丝丝阴阳怪气，栖迟一听眨眨眼，暗叫不好。
不能暴露了。
他立马探头出厨房，看着轮椅上的沈铎说：“妈，不怪我，都是沈铎教我的。他平常在学校里什么成绩多聪明你又不是没听说过，他一下课没事做就爱教我做菜，我每天听都听会了。”
刚下定决心杀人全家，就无缘无故变成爱教人做菜人设的沈铎：“……”
谢萍：“？嗯？”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