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见银匠长时间不动，慢慢松开姚育平，壮着胆子去碰银匠鼻息，没探到任何气息后，顾二猛得缩回手：“他，他真没气了……”
“我，我该怎么……”姚育平又想哭，想到顾二刚才的话，又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连夜就走，去东北找齐大宇，这里交给我。”顾二坐下，随手拿了张银匠包料的纸就写了几个字，折齐后交给姚育平：“这封信一定要见到大宇后当面给他，任何旁人都不能信。”
姚育平此时只剩抖着嘴唇点头的份。
顾二又将那袋小米放到姚育平的手上：“这个你拿着，一路过去要吃不少苦，你要是在东北能安定下来，就千万别再回来了。”
“那你怎么办？”姚育平混沌的脑子总算有了一咩咩清醒。
“我留在这里，死了一个人，咱们不能都跑。”顾二扶住摇摇欲坠的姚育平，“你别担心我，我与胡家渊源不浅，便是胡家帮不上忙，家里也有田产，总能保我平安，而且他既然已经死了，当然是死无对证，到时随便我说些什么都能脱罪，眼下之急，就是你先走，只有你走了，我才好解释。”
姚育平此时心慌，对顾二的话没有辨识能力，只能顾二说什么就信什么，又抓紧时间收拾了几件衣物，连夜就跑走了。
姚育平是坐火车去东北的，天越来越冷，她从没想过东北的冬天居然冷成这样，实在冷得没办法，就用最后的小米换了件破棉衣，用仅存的意志力来到顾二给她的地址。
矿厂保安拦住姚育平，不然她再往前进。
“我来找齐大宇。”姚育平又冷又饿，嘴唇全是翻起的死皮，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保安怀疑地打量姚育平：“你是谁？”
“我叫姚育平。”姚育平说完这句就昏了过去。
保安不能把人放在门口见死不救，就把姚育平扶到保安室，然后去厂长办公室找齐大宇。
齐大宇对姚育平这三个字是完全陌生的，便说道：“我们厂福利好，多得是借我名头来蹭吃蹭喝的，不用管。”
“可她已经昏在门口了。”保安为难，“厂长，把人扔门口这种事我也做不出啊，又不是封建社会。”
“可我们厂里也没余粮啊，这几个月，借各种名目来要吃的人还少吗？晕过去了我就要负责吗？”齐大宇叉腰想想，“算了，不是晕过去了吗？让小张找辆车送医院去，别落人家把柄。”
办公室小张跟保安一起把姚育平搬上运货的面包车，然后开到医院。
急诊室的医生看到是矿厂开来的车，急匆匆往外跑，却在看到姚育平后停住了：“这是谁？”
“昏在我们矿厂门口，厂长让送过来。”
医生翻了翻姚育平的眼皮：“送回去吧，没事。”
“没事？不都晕过去了吗？”
“饿的，我这里是医院，不是饭馆。”
“看你说的，厂长说了，打两袋葡萄糖，把人弄醒就好。”
“你们厂长想挺美啊，告诉他，没有，你们矿厂不是有饭有肉吗？随便给她吃点，人就能醒。”
“饭菜都是给员工吃的，又不是救济的。”小张撇嘴。
“好笑，我医院就是救济的啊？葡萄糖也有指标，浪费不了，把人带回去吧。”医生说完，背手要走。
“你不是医生吗？不救死扶伤吗？人还晕着，你就不管，信不信我告诉你们领导？”小张眼看完不成任务，也发狠了。
医生停下来，举起袖子捋捋袖子：“嘿，小伙子，嘴巴挺能说啊。晕过去了是不是？想弄醒是不是？”
小张不知道医生葫芦里卖什么药，点点头。
“那你看这儿，我帮你把人弄醒，剩下的事我可就不管了。”说完，医生用拇指用力掐在姚育平的人中上，指甲嵌进她的皮肤里，血珠子都滚落下来。
小张看得眯住眼。
姚育平痛得睁开眼睛。
医生抖抖手：“好了，你看，人醒了，把她带走。”说完医生就回到医院里去了。
姚育平艰难地爬起来，看着周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小张，虚弱地问道：“这是哪里？”
“你醒了就下来吧。”小张没好气地说，“我说你们也真是够了，有手有脚，哪里挣不到吃的，天天跑我们矿厂门口堵着，我们矿厂就算有座金山也被你们吃垮了。”
“我去矿厂不是为了吃的。”
“不是为了吃的是为了什么啊？还为了找活啊？我们是国家的企业，你以为是个人就能进来？”
“我是找人的。”姚育平抿抿唇，“我有点渴，能给我喝口水吗？”
“你看，你看，你还说你不是来蹭吃蹭喝的，刚醒就跟我要水。”小张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从驾驶座旁边拿出他的搪瓷杯，“喏，就这么多，喝完你就走，赶紧去找活。”
“你是矿厂的吗？”姚育平看到小张搪瓷杯上有矿厂的名字。.
“是啊，干嘛？”
“你们矿厂是不是有个叫齐大宇的？”
“你知道我们齐厂长的名字？”小张奇怪，“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有事找他，有个人让我来投奔他。”姚育平咕咚咕咚把水喝完，总算有了一点点力气。
“投奔他？投奔我们齐厂长的人多了，他个个见的话还不忙死。”小张一把从姚育平手里抢过杯子，“我跟你说，年轻人还是要好好工作，别总想着找关系，抄近道，我好心提醒你，我们齐厂长是从部队回来的，最烦的就是攀关系那套。”
“我在老家没活路了，一个熟识的老乡跟我说来东北找齐大宇能活，所以我才来的，求求你让我见见齐厂长，我有东西给他，他看到东西后，就都知道了。”
“什么东西？先拿给我看看。”
“不，不行，给我东西的人说，一定要亲手交给齐大宇。”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姓张，我就是齐厂长的司机，心腹，全矿厂就没有比我和他更亲近的人了，你还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