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秦见给足了他勇气,沈殊言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他红着眼眶说:“对不起爸爸,我让您失望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静一静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离婚。
秦见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爸爸说,我可以带你出去散散心,我要有好一阵子不能工作了,带你一起出去玩怎么样,就我们两个人。”
现在不仅仅是贺成州不乐意,贺庭被无辜殃及,但是贺庭不会在这种时机做出违背老婆意愿的事,这叫有眼力见。
沈殊言为数不多的一次拒绝秦见,看样子这回不是简单的拌嘴吵架了。
秦见提醒道:“言言,你想好了,离婚不是小事,你确定要用离婚来解决问题吗?”
沈殊言说不出口那些不堪的话,站在边上存在感极低的林寻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贺成州此时此刻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林寻把文件夹送到贺庭手上,贺庭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贺庭没有过多迟疑地打开文件夹,作为父亲,他的承受能力不可能比当事人儿媳妇低,但他也只翻了三页,了解文件内容后草草地看了两眼。
贺庭“啪”地一声合上那份文件,沉沉地用鼻子呼出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瞟了贺成州一眼。
贺庭气得说不出话,他是无话可说,吃什么样米长大才能长成贺成州这样的废物。
秦见看到贺庭那个样子,敏锐地直觉告诉他文件里有不得了的东西,他警觉地说:“贺庭,把文件给我。”
贺庭不给,本来身体就没好全,指不定要被逆子气成什么样,不值当。
贺庭把文件还给林寻,拉着秦见的手说:“不用看了,你儿子干的好事,想想都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何必要气自己。”
贺庭不给看还有理由,秦见用命令地口吻对林寻说:“给我。”
那种强悍的气场,他伸出手,林寻做不到违抗他的命令,直到文件夹传到秦见手里,整个病房的气压下降到最低值。
只有贺成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们说他干了什么好事,他最近安分地很,什么事都没做。
其余所有人都在等秦见发火,可他的面色十分平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安静地过于异常,贺庭反而觉得事情更加不得了了。
每次上战场立军令状的时候秦见也是这个表情,杀敌的时候也是,越冷漠越可怕。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a4纸翻阅的声音,贺成州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说:“爸,我人就站在这里,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听到贺成州说话,秦见终于把视线从文件转移到贺成州身上,他问:“吴悦是谁?”
说实话,贺成州对吴悦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整整一册子,怎么可能记得过来,只要记得房子在哪里就够了。
贺成州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
那一瞬间秦见的脑子像是过电一样的疼,他把文件甩到了床尾,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秦见幽幽地开口:“贺成州,你太让我失望了,也对,这么多个情人,记不过来是吧。”
说到“情人”两个字,贺成州紧张了起来,立马去捡那本文件夹,每翻一页都是惊喜,他记得的不记得的,有印象没印象的,一个一个白纸黑字全印在上面。
他拿着文件夹就找林寻质问:“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吧,你就拿这个报答我?”
即使今天林寻没有站在这里,这种东西也就只有他最信任的工作伙伴才能做到,除了林寻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林寻推了推眼镜,得到贺庭的眼神指示后向沈殊言看了一眼,直径走出病房,秦见和贺庭都是聪明人,不需要他多说。
秦见:“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给你机会解释。”
贺成州:“我......”
他解释不清楚,太复杂了,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我和他们除了金钱上的来往就没别的了,真的。”
秦见:“怎么个来往法,你说。”
只有往,没有来,怎么说,贺成州说不上来,只能用同一句话为自己辩解,“我真的和他们没有关系,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
秦见:“你问言言能信你一次吗?”
除了这次,每次都信了。
沈殊言从来没有对贺成州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反而是贺成州一直对他疑心重重,沈殊言敢和他对视,但是他已经看不透沈殊言了。
omega那双棕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感,那个对他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omega早就不见了。
贺成州:“言言,我真的没有......”
沈殊言哑着声说:“我都亲眼看到了,为什么你还想骗我?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不喜欢我的孩子,你自己亲口说的。”
也就一个星期的事情,贺成州没有那么健忘,那个差点在病房里被贺成州决定生死的孩子,要不是沈殊言当时还有力气反驳,现在他们讨论的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贺成州解释道:“那是因为这个孩子不健康,我承认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我错了我会改,我已经在改了言言。”
沈殊言觉得贺成州虚伪地骇人,omega不想再说什么。
秦见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贺成州的行为着实让人难以原谅,他也想象不到这种狗血的纠纷会发生在他们家。
现在要面对的事两件事情,一件是离婚,一件是贺成州的私生子。
贺成州此时此刻能站着说话全赖他爸刚从鬼门关回来,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养了十几年的,谁都不应该偏袒。
谁对谁错一目了然,既然两个人的感情已经破裂了,那就没有必要再错误地纠缠下去。
既然沈殊言想用离婚的方式来跟贺成州做个了断,那秦见也没有任何理由能劝说阻止他,手心手背都是肉。
只要秦见松口,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已成定局。
贺成州肯定还会辩解,甚至反抗,总有办法能让他认命。
造成今天这个不堪的局面,在场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开责任。
早在沈殊言还不记事的时候,沈行初就来找过秦见,关于二代芯片的消息,秦见是第一个知情人。
包括最后芯片的实验者是谁,实验目的,秦见都知道,可为了自己的小儿子,他选择站在沈行初那一边。
那时他才离职没多久,为了联邦他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可是联邦子民不仅没有回报过他,甚至将他推入谷底,踩在脚下唾骂。
原因极其可笑,因为他是omega。
上校又怎么样,上校就应该以德报怨?
在别人把最狠毒的诅咒安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要以歌以德地祝福他们?
秦见只是上校,不是圣人,不管是谁面对这样的处境都无法保证初心不变,依旧爱民如子。
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考自己前半生的所作所为意义何在,在小儿子出生之后,他才想清楚,把自己摘了出来。
别人把他当做战神的时候,他就是战神,别人把他当做罪人的时候,他就是罪人,凭什么?
自此秦见打算彻底告别过去,他也想做一个简单自私的普通人,只为了自己,为了家人。
大家都一样是人,没理由要求谁去做奉献者,能要求他的只有他自己。八壹中文網
小儿子才刚出生,就被告知得了不治之症,对于刚刚才振作起来的秦见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他已经努力地开始重新生活了,可是战争后遗症无时不刻不在告诉他,他曾经是个失败者。
他是亲眼见过感染α-755的战友是怎么死的,而他的孩子还那么小,病毒在孩子的身体里埋下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轰”地一下爆发。
他失去的太多太多了,唯一剩下的一点东西都没能力守住。
所以在初代芯片研制出来的时候,秦见毫不犹豫地选择成为第一个实验体,那是他的孩子,只有他才能救他。
前面的十一年过的都还算不错,贺成州偶发才会发病,每次都能及时的得到治疗,这样的生活秦见已经非常满意了,不敢奢求太多。
沈行初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带着他的实验报告。
秦见已经做好二次植入芯片的准备了,当沈行初说要拿他自己的孩子做实验的时候,秦见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觉得自己的孩子终于有救了。
因为他作为omega爸爸,不可能一辈子都陪在贺成州身边守着他,可沈行初的孩子是omega,只要定了娃娃亲,就可以陪在贺成州身边一辈子。
他没有拒绝沈行初的好意,甚至在他妻子柳云竹来家里做客的时候,两个人还友好的交流感情,说给孩子定亲的事情。
他知道柳云竹对自己孩子即将成为实验品的事情毫不知情,但这与他无关,他只在乎自己的小儿子以后能不能过得安稳幸福。
为了达到目的,他和柳云竹成了好朋友,或许直到柳云竹死的那一刻都没看清楚自己交友不慎。
想要把沈家的孩子完完全全交出去,柳云竹必定不能活着,只要她活着,迟早有一天会发现端倪。
和柳云竹结婚是沈行初走的第一步棋,她是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的可怜女人。
得知沈行初和柳云竹出车祸的时候,就是老医生把沈家小孩交到他手里的时候,秦见才想明白这一切。
五岁的小omega还不明白自己的父母发生了什么,看到秦见的一刻就像看到家人一样,抱住他说:“秦叔叔,妈妈昨天跟我说以后要叫你爸爸,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强烈的负罪感致使秦见无法直视孩子的眼睛,他是间接害死沈殊言父母的人,一个想利用他的十足的恶人。
柳云竹不知道自己第二天就会陪着丈夫的计划殉葬,还细心教导沈殊言要做个乖孩子,以后和贺成州哥哥结婚的话,要叫秦见叫爸爸。
孩子的一声爸爸让秦见破防了,他突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些肮脏的事情。
沈殊言无条件地把他当作值得信任的人,他呢?
他把人家的父母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