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蔚吃着荔枝朝许卓星扇子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挺美的,但你是不是夸张了点?”
“诶,”许卓星又打开扇子在自己面前摇了摇,“是我身在此景中,深感自己的多余和碍眼。”
“就是就是。”陆昭一拍手,“我也是这么觉得,不如这样,王爷王妃我们先行告退?”
阡蔚看了看日头,皱眉道:“这都正午了,不吃饭?”
“不吃了不吃了。”林源境也连忙起身,“怎么好意思叨扰呢!”
阡蔚送了林源境一脚,“说人话。”
“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怕打扰我们夫妻二人和谐相处?”颜煜一语,道破了天机。
阡蔚瞧了瞧自己和颜煜,难道要自己和颜煜打一架,这几个人上来劝架才能凸现他们在这有多合适吗?
“不行。”阡蔚说:“你们不能走。”
“没想到……王妃还挺舍不得我们哈。”林源境一屁股坐回去,尴尬笑道。
阡蔚:“谁舍不得你们?这么大热天……吃了再回去,我让人把菜给你送偏厅,不和我们一处。”
颜煜专心喝着杯子里的茶,似乎对阡蔚这样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如此,林源境三人也不好再推拒,只得留下。
阡蔚和颜煜饭间时,颜煜突然说道:“怪不得你那三个朋友对你那么好,王妃竟这么顾虑他们的感受。”
阡蔚吃着嘴里的菜,突然觉得一股酸味,“殿下不是和他们关系也不好么?你和陆将军……我听说经常打架。”
“哦……原来还是为了我。”颜煜笑道,“那多谢小蔚了。”
阡蔚:“那你到底和那个陆将军是……”
“他确实看我不顺眼,尤其是你哥参了他之后,绝对要找我打一架心里才痛快。”
“咳……”
没想到还真如许卓星说的那样,阡蔚心软问道:“那殿下……打的过吗?”
“四六开吧。”颜煜给阡蔚夹着菜,“我四他六,我右手上有伤,有些时候使不上劲儿。”
“伤?”阡蔚搁了筷子,去牵颜煜的衣袖,“我看看。”
他隐约记得之前是听说颜煜的手不太好,可是也没细问过,加上平日里这人换衣服时,阡蔚都会避开,一时间竟忘了这个事。
颜煜也不躲,任由着阡蔚撩他衣袖,到手腕时,那条狰狞的疤才显露出来。
阡蔚皱着眉轻碰了下,“平时会疼么?”
“平时不会,就是拿不得重物,刀枪棍棒那些没法用了。”
“你以前征战沙场,现在这样心里会不会觉得憋屈?你要是现在还在战场上的话就不会……”阡蔚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觉说那么多也没意思,自己那时候应该要更惨些。
“我要是那时候没出事,你就不会嫁给曾承蕴。”颜煜兀自说着将手收了回来,“是我对不起你。”
阡蔚也不知道颜煜说这个几分真几分假,要是觉得对不起他,早干嘛去了,可现在又说得那么真切。
阡蔚:“我不是说我……”
“我说的是你。”颜煜一本正经说道:“我一直想着尽力补偿你。”
“补偿我?”
阡蔚之前还真没发现颜煜有这份心,这份觉悟,难道这些日子对他这么好都是良心发现补偿他?
颜煜:“你看,你嫁了一次曾承蕴,我就娶你一次还回来……”
阡蔚:“……”
行叭,是他痴心妄想,怎么能企图自己的思路和颜煜在同一水平线上?
“小蔚。”颜煜突然嗤笑了一声,“我发现每次我逗你的时候你都好认真。”
“啧”,阡蔚突然也反应过来,他们明明是被强行赐婚,颜煜这左一句右一句忽悠,阡蔚差点以为自己是被三书六礼求娶的。
“孙如。”颜煜朝旁边的人吩咐道:“去给林公子他们说一声,晚上我请他们在出云酒楼吃饭。”
“是。”
阡蔚:“请他们?殿下刚刚不是还说常和陆将军打架么?”
“我和陆暮打架,并不碍着我请自己王妃的好友吃饭。”颜煜轻拍了阡蔚的手示意他宽心,“再者,是我想带你出去玩。”
阡蔚听到玩这个字眼,红豆糕附身一般眼睛都亮了,“出去玩??能带红豆糕吗?”
“嗯。”颜煜筷子轻碰了下阡蔚的碗,哄小孩子一般,“吃完,晚上就带红豆糕。”
为了猫,阡蔚觉得这饭都香了不少,别说吃完,两碗都成。
——
出云酒楼临出云湖而建,和容春院不同,这里来的多是文人雅士,动不动喝醉了酒就对着这湖吟诗作画。
正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湖耶!”
“喵呜!”
阡蔚举着红豆糕,在靠窗的雅座欢呼,以庆祝此刻的他与自由相拥。
“要是能坐船在湖上玩就好了。”阡蔚看着那水里的几条船只,突然也想感受下那泛舟湖上的乐趣。
“下次。”颜煜温声,将人从窗户让拉了回来,“听说今天这里有好玩的,带你来看看。”
“什么?”阡蔚转过身,只见楼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放了张长桌子在台上,上面铺了个素白的画卷。
许卓星说道:“听闻每年文人雅士都会聚在这里举行义卖,所卖出的银钱都悉数捐出,或是用于赈济灾民,或是建造书院。今年好像……画师们要齐力画一幅画用于拍卖。”
“这样吗?”阡蔚看着那些已经纷纷上去报名的画师,竟然连司画局那几位也在。“是随便谁都可以参加吗?”
“是,你想不想去?”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人的答案,但颜煜还是问了阡蔚自己的意思。
不出所料,阡蔚兴致很好地点头。
不就是色块接龙吗?他以前在学校也和同学玩过,还挺有意思的。
颜煜朝旁边的小厮示意了,那人便小跑了下去帮阡蔚报名,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请了。
下面的画师们听闻了奕王妃要参加,皆是紧张了起来,一见下来的人,更是私下里打着商量,“待会儿啊,不管这奕王妃画成什么样,大家都说好。”
“是是……”
诸位画师之前确实听闻阡家公子画画还不错,可这谁也没真见过他画的东西,只当是十七岁的少年郎有所天赋,大器晚成。
阡蔚由两个小厮和松柏跟着到了台边,向其他的画师打了招呼,又抽了自己的画牌子到一边候着。
他看了眼自己的顺序,十一,刚刚好是最后一个画画的,跟在他后边的还有一个题词的老师傅。
阡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候着,看着前面的画师淋漓尽致地创作,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这场面没点逼数的人还真不敢上去乱填两笔。
“你觉得哪个画师画得好些?”颜煜不知何时也下了楼,坐到了阡蔚的身边。
“殿下以为呢?”
“我看不出来。”颜煜摇头笑道,“非要我选一个,我就选你了。”
阡蔚:“殿下看不出来?”
合着这人之前对他的画时不时点评一二,那些“还行吧”“画的好”是随意说的吗?
“我以前就觉得那些画差不多,就你画的好看。”颜煜答得一脸诚恳,竟让奕王妃有些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说来哄他开心还是真这么觉得。
阡蔚便细心和他说起这台上的人画的如何。
“其实我也不太分的清谁画的好,谁画的差,因为大家都是临时起意,难免画得快,随意些,与平时画的或许不太相同。”阡蔚说着又轻指了下台上现在在画的人,“不过这个老先生,应该挺厉害的。”
“怎么说?”
“嗯……”阡蔚想了下,又指了指整个画卷。
因为时间有限的缘故,前边画师们也取了捷径,画卷的中间应该就是整个出云湖,大块铺色后沿着湖周围添上屋舍树木。
“这个出云楼的位置,前边的画师们特意留给了这个老先生,整个楼画的也比较精细,包括结构人物细节,还是得下点功夫才敢下笔的。”
“这样啊。”颜煜点着头,“这么一说这个老先生还真厉害。”
阡蔚看着颜煜一脸认真地听他说,突然问:“殿下不觉得无聊么?”
颜煜笑了下,“和你聊好像不会。”
……
严沛还不认识卫千时候,他也觉得画画很无聊,对于一幅画的定义仅限第一眼看过去好看还是不好看。
但是认识了卫千之后,他变得对美术有了一些兴趣,这个兴趣维持的时间是卫千想和他说的时候。
只要卫千和他聊起来,严沛就会耐心去倾听,时不时提出一些自己不懂的问题,而就算一个问题他不止一次问了,面前的人也会一次又一次和他解释是怎么样的。
没有课的时候,严沛甚至会坐在卫千身旁看他写生,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相同的,卫千也会反过来帮他对剧本,抽空来剧场看他表演。
……
等到阡蔚上去画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他将怀里缩成一坨的红豆糕递给颜煜,走上来接过画笔时那前边的画师还和他说了一句:“王妃,我们已经画得差不多了,您随意添两笔就好。”
阡蔚平日里在奕王面前,那为了自己、为了猫,面子尊严放一放又何妨呢?可在画画这件事上,他胜负欲可就太强了。
阡蔚看着那年轻面孔,说道:“看不起谁呢!?”
他可是美院第一名!
打架要讲武德,画画的也得讲画德啊,不给他留空就算了,还特意嘱咐随便画两笔?
做梦!
阡蔚拿了只蓬松的羊毛笔,在已经调好的缟色颜炼里转了一圈,随后怕“啪”一声,糊在了那静谧的出云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