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晨四点，老大挨个把所有人叫醒，大家睁着惺忪的睡眼，跑到山边的花岗岩上排排坐下。
姜然紧挨着楚西慕，身上披着楚西慕昨日的外套，头顶还翘着一撮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呆毛。
“再等等，再等等。”老大心虚地说道。
众人望着脚下一片黑云翻腾，天边暗色连天，竟无语凝噎。
“最多等到四点半。”老二迷瞪着眼睛说道。
姜然熬了没五秒钟，眼皮就沉重地耷拉下去，闭上了眼。
又过了两秒，楚西慕微微侧头，看见那颗随手抓起的小丸子在昏暗的跑马灯下摇摇晃晃，就要往另一侧倒过去。
一声无奈的叹息涌上来，楚西慕认命似地抬手把那颗小丸子揽到自己肩头。
姜然睡了个回笼觉，直到身边传来惊喜的呼声。
“太阳出来了！”
“日出！我看到了山顶的日出了！”
姜然长长的羽睫扑闪两下，缓缓地睁开眼，视线是倾斜的，他的脑袋似乎是歪的。
朝霞像一缕缕金橙色的丝线，在黑暗中编织着精美的日出绣作。
这副光线刺绣编织地越来越快，刺绣也越来越大，直到……像是雨后破土而出的春笋般，日光终于战胜黑暗，破界而出，钻出黑暗的地平线，日光大盛，灿烂的朝霞染透一片天光。
日出了。
姜然动了动身子，坐直身子，转头看向旁边的楚西慕。
自然界馈赠的绝美画卷倒映在两人清澈的瞳孔下，姜然抿唇一笑：“楚西慕，早上好。”
“早上好。”
这一定是我二十多年来最心满意足的一个清晨，姜然想。
从心悦之人的肩头醒来，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脸，然后互道早安，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清晨了。
姜然眨眨眼，看着眼前瑰丽无比的朝霞，眼前闪过在ktv外面的小阳台上曾见过的粉紫色晚霞，便来了灵感。
当时编了一段关于月亮的舞蹈，这次不如再编一段关于日出的，这样月光与日光，清冷与火热，便遥相对应起来。
想到就做，姜然站起身，跑进帐篷拿出自己带来的春季丝质围巾，铺展开往身上一批，便有了水袖长衫的意味。
“子时，你帮我拿着手机录一下。”
“好嘞。”李子时接过姜然的手机，找了一个处地方，十分专业的调整角度蹲下去。
姜然放心地转回身，面对着翻腾在金灿灿的日光下的云海，起势，剑指——
把灵感全部释放出来，脑海中的想法全部付诸实践。
一舞结束，姜然转回身，兴奋地说道：“我想到了，我可以一人分饰两角，月亮代表女性，日出代表男性，那月亮那一段我应该用兰花指，再柔一些，日出这一段再阳刚一些，最好是扔掉轻纱……”
姜然跑过来，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给他录视频的已经换了个人。
“楚西慕？”姜然盈润的眼中仍闪着光，脸上畅然的笑容还没褪去，眼底又染上惊喜，看起来生动无比。
“嗯。”楚西慕关掉录像，起身单手插兜，一手把手机递过去，酷酷地说道，“他有事，我顺手帮忙。”
姜然双手接过手机，抿唇一笑，双手背到身后，脑袋往楚西慕身边倾了倾：“哦？真的吗？”
楚西慕微微往后一仰，躲开姜然凑过来时的气息，但耳朵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一点小尖尖。
这已经很好了，估计姜然再来几遍，他就可以面不改色了。
清晨的山顶有种凛冽的冷空气味道，姜然跳了许久的舞，身上也染着这种带着晨雾的气息。
楚西慕不自然地躲开姜然透亮的眼睛，却又不期然地看见了姜然小巧挺翘的鼻子，上面还染着些细汗，姜然的脸蛋也红红的，看得楚西慕喉结滚动，心慌意乱。
“真的是顺手帮忙。”楚西慕欲盖弥彰地强调着。
姜然明亮的眼睛缓缓暗沉下去，一脸失望落寞：“好吧，你不是特意为我……”
“跳得很好。”楚西慕下意识补充道，像是见不得姜然不高兴，“你很优秀。”
姜然的笑容重新绽开：“等我把这段舞编完，第一个跳给你看好吗？”
楚西慕顿了顿，哑声点头：“好。”
“那我们就约定好了！”姜然伸出小拇指，“拉钩。”
“没必要吧……”楚西慕觉得这样很幼稚。
“有必要。”姜然噘着嘴巴，央求道，“答应我嘛。”
楚西慕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认识的人，轻咳一声，抬起右手小拇指搭上去，两人的小拇指缠绵地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给对方做小媳妇！”姜然高兴地念道。
楚西慕一脸震惊：“最后这句……”
“我们家乡就是这么说的，略略略。”姜然吐着舌头，扮了一个鬼脸，生怕楚西慕要反悔似的迅速跑走了。
其他人也在这时赏完日出，留下了满意的游客照，从四面八方走回了营地。
回学校的路上，李子时挤眉弄眼地冲姜然问：“你和你们家亲亲慕哥，有没有重大进展啊？”
回想起早上那会儿，他蹲在地上认真录视频，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转头正好看见楚西慕那张冷酷的脸，差点儿吓出声。
幸好楚西慕及时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嘴前提醒他保持安静，接着楚西慕动了动手，示意他把手机递给他。
李子时那会儿完全出于呆愣地被指挥的状态，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就那么乖乖听话了。
“一起看月亮算不算？”姜然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
李子时：“……别说亲嘴了，你连个手都没牵到？？？”
姜然无比憋闷：“你那什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收一收，我追男人的进度已经很快了！我、我爬不动山的时候，他也主动拉过我的手呢。他还、还背过我……”
越讲越心虚，因为这些根本就不是出于喜欢和爱情做的。
李子时叹了一口气，没讲话。
姜然见状说道：“还说我呢，你还和遥遥怎么回事儿？”
李子时面色一僵：“啊、这个……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姜然：“……你现在跟我已经有小秘密了。”
“哎呀真的是不好说，所以才不能说的。”李子时抱住姜然的胳膊撒娇道，“你别问了，等能说的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姜然：“……”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男生的友谊总是来的很快很容易，两个宿舍因为一起露营的原因，回学校后也时不时地一起吃个饭，哪怕只是约个食堂，在路上也会打招呼，有什么需要充人头的社团活动之类的，也会互相帮忙。
两个宿舍的交往越来越紧密起来。
老大为了方便开黑打游戏，甚至拉了一个八人群，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估计已经用校学生会会长的名义申请一间八人间寝室了。
姜然游戏比较菜，一般都缩在楚西慕身后做野王的小挂件，狐假虎威。
打游戏的时候他也不认真，翘着二郎腿靠在床上，嘴里叼着棒棒糖，一派懒散。
楚西慕发威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吐槽对面技术烂，狂夸楚西慕技术好。
楚西慕被人围攻的时候，他就疯狂把所有技能点一遍，疯狂央求：“西慕哥哥，哥哥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楚西慕：“……”
五月初的时候，春季校园运动会开始了，其中有一项锦市大学生马拉松项目，大学城的八所大学都会参与，所以志愿者也是从八所大学里挑选出来的。
“然然，辅导员在群里发消息了，让我们学院的人积极报名参加志愿者或者啦啦队。”李子时捧着手机从床上翻了个身，看向姜然，
姜然从床帘后面探出头来：“也行啊，反正我那天没事儿。”
“那你报名啦啦队还是志愿者？”李子时问道。八壹中文網
“当然是志愿者。”姜然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说道，“今年啦啦队要求所有人都要穿小裙子，男生也得穿，我才不要穿呢。”
“哦……”李子时似乎在想事情，声音拖得长长的。
两天后，报名结果公示。
正在上课的姜然打开表格，随意扫了一眼，随机瞪大了眼睛。
“李子时！”姜然把脑袋爬到下面，咬牙切齿地小声叫道，“你怎么把咱俩报在了啦啦队！”
李子时微微张大眼睛，讶异道：“咦？你不是就要报这个吗？”
姜然：“……我都说了，啦啦队的男孩子也要穿小裙子的，我不要穿！”
李子时讪讪一笑：“我去问问班长还能不能改？”
过了一会儿，李子时苦着脸，捧着手机递到姜然面前。
班长：【不能，材料已上报至大学生马拉松项目联合办】
“好冷漠……”两人一起嘤嘤哭泣。
李子时愧疚道：“对不起啊，然然。要不，你问问你家楚西慕，他这么喜欢跑步，应该也会报名吧。”
姜然眼睛一亮：“那啦啦队会在他沿途经过的地方表演吗？”
“额，你可以再额外报名一个志愿者，然后跳完啦啦队的开场舞，再骑小电车去做志愿者。”
姜然：“……”
马拉松当天，一身黑色舒适训练装的楚西慕早早地和舍友一起来到了现场。
楚西慕正在做赛前热身动作，老大他们则四处搜寻着啦啦队的身影。
“楚西慕！”
一道欢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楚西慕应声转身，却见姜然一身桃色校园制服百褶裙，左右扎着两个马尾辫，一晃一跳地蹦到了他面前。
楚西慕震惊地看着姜然，心脏骤然加速，怦然心动。
姜然做女孩子打扮时，那双杏仁眼显得尤为温柔专情。
他笑起来时，气质和老大私藏的那张网络很火的校园女神照片极其相似，但却更为漂亮清纯。
“姜然……”楚西慕蓦地哑了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