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
殷止紧赶慢赶才追上萧玖顾,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萧玖顾面前,缓声说道:“王子为何要纵马独自离开?”
萧玖顾神色淡然:“秦王刚刚吃了亏,再不离开,恐会发难。”
殷止片刻后叹道:“王子,你初到北朔,还未在北朔站稳脚跟,就跟秦王对上,未免太操之过急了,秦王受了如此憋屈,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子今后在北朔行事必会处处受到秦王的阻碍,王子刚刚应该韬光养晦,让秦王对你放松警惕,对你今后的行事也便利些。”
他自是知道韬光养晦对现在的他来说,会更好一些,但要让秦王对他放松警惕,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需得慢慢蛰伏,才能一击即中,这样需要耗费时间太长了。
殿下他还在南镜,徐荣轩对殿下的心意已经愈发明显了,还有那个林枫年,都在虎视眈眈的觊觎着他的珍宝。
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解决北朔的一切阻碍,尽快回到殿下身边。
“即使我什么都不做,秦王就会对我罢手吗?只要北朔继承人这个身份在,我头上那把刀就会一直悬着。”
萧玖顾面色阴沉,幽深的目光直盯那磅礴浩大的王宫:“我要得就是他急,他越急,手下的动作就越多,动作越多漏洞也就越大,我现在就等着秦王怎样把按死他自己的证据一步步的送过来。”
殷止蹙紧眉头,似乎并不赞同他的想法:“虽然这法子可用,但王子你是把自己当成活靶子,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啊。”
萧玖顾抬眸,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来到北朔,我就已经身处危险之境了,推翻秦王一党,这不就是你们所希望的吗?”
闻言,殷止面色一僵,担忧的话语到了嘴边,再也说不出口了。
王子虽是王的孩子,但自小在南镜长大,从未受过北朔的分毫恩惠,王子本在安王府生活的安逸平稳,如今回到北朔却要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
萧玖顾察觉殷止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皱了皱眉:“如果我不想回到北朔,你们谁也无法强行将我带回,我来到北朔也有自己的目的,不是因为你们。”
“时候不早了,进宫吧。”
殷止目光微闪,点了点头:“是。”
宫门口一个矮瘦的太监正焦虑不安的来回走动,嘴里小声的念叨道:“怎么还没回来?”
“王公公。”
太监猛然抬头,快步来到两人面前:“殷大人,你可算回来了,这位就是王子吗?”
“是。”
王公公连忙行礼:“拜见王子!”
王公公抬眸间,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萧玖顾,眼中闪烁着水光,断断续续的说道:“好!好啊!可算是找到了,那双眼睛像极了王后,王后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
殷止环视四周,发现宫门口只有王公公一人迎接,从刚刚回到北朔他就心中有些疑惑,依照王对王子的重视程度,应该刚到城门就能看到王出来迎接王子了。
可等来的却是秦王人马的鸿门宴,现下回到王宫,怎么也只看见王公公一人,难道是王出了什么事?
“王公公,为何不见王的身影?我不在北朔的日子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公公低声道:“殷大人,你有所不知,秦王近来行事愈发放肆,许太傅前些日子在朝堂公然上书参奏秦王,秦王竟当着王的面,挥刀将许太傅血溅当场了。”
殷止登时脸色大变,嘴唇喃喃微张:“怎么会?许太傅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为何会如此冲动?”
高公公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听闻是许太傅的独女被秦王的手下高海给凌辱了,当天许太傅就提剑去了秦王府,欲杀了高海为女报仇,却被秦王搪塞过去,丢出了秦王府。”
“次日早朝,许太傅上书参奏秦王,纵容手下肆意妄为,恳请王严惩秦王与其手下高海,不料,许太傅话音刚落,就被秦王斩杀。”
“说是许太傅早已对他怀恨在心,那日还目无律法的提剑登门,他不与许太傅计较,如今还满口胡言污蔑与他,特斩必当场以儆效尤。”
“王也因此事气垮了身体,如今卧病在床,王子莫怪王不出门迎接,王是有心而力不足,王听闻你快到北朔的消息,硬要下床迎接,是被老奴给拦住了。”
萧玖顾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下留下一片阴影,陷入了深思。
许太傅的死,很明显是秦王设计促成的,看殷止的反应,许太傅应该是北朔王一派极有分量的人物。
秦王利用许太傅的女儿激怒许太傅提剑上门,抓住了许太傅目无律法的把柄,同时预料了许太傅会去找王讨公道,而后先斩后奏,对许太傅倒打一耙,北朔王想给秦王治罪,可许太傅也已经死无对证了。
秦王直接无视君主,公然在朝堂之上斩杀重臣,可却无一人能上奏弹劾,可见秦王一派北朔王已经压制不住了,北朔的局势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严峻。
“王子,这就是王上的寝殿,王上等你很久了,进去吧。”高公公推开殿门躬身道。
萧玖顾刚踏进宫殿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为防止寒风吹入殿内,殿内的门窗皆被关了个严实,仅留了两扇窗通风,灯罩里的烛火微微摇曳,殿内光线明明灭灭。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内殿传来,萧玖顾缓缓走进内殿,入眼便见一个病容虚弱男人横卧在宽大的龙榻上,手中拿着一张丝绸帕子捂口咳嗽,脸色苍白又憔悴。
男人那微垂的琥珀碎金眼眸告诉了萧玖顾,眼前的男人就是北朔国的王上,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
北朔王也不过到不惑之年,满头长发却已经掺杂了不少银白发丝,额头上布满皱褶,显得不似这个年龄的苍老。
北朔王察觉殿内有细微动静,缓缓抬起眼,当看见站在床榻前的萧玖顾时,琥珀碎金的瞳孔一缩,攥紧手中的丝帕,艰难撑着手肘坐起身。
沙哑声音也掩盖不住他激动的情绪:“你……你就是萧玖顾,我的儿!”
萧玖顾神色平静,微微颔首:“嗯!”
北朔王颤抖的伸出一只手,手腕上带着一根早已褪色的红绳,他小心翼翼的慢慢靠近,想要触碰萧玖顾。
萧玖顾紧紧抿着嘴唇,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北朔王的手。
北朔王看着落空的手,目光瞬时黯淡,默默收回手臂,眸中闪着泪光,语气温和的说道:“这些年你受苦了,是父王对不起你,把你弄丢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北朔王怔怔望着手腕上的红绳,泪倏然地从眼里留下:“我也对不起你的母后,说好了一辈子要让她辛福无忧的,都是因为我。”
“你母后说过不想困于四四方方没有自由的宫里,可是,当年我满怀热忱,抱着想让北朔繁荣昌盛,百姓幸福安康的期望登上了王位,你母后无奈,只能随我留在王宫,最后卷入那权势之争,无辜丧命。”
北朔王唇瓣微动:“你可曾怨过我,殷止在信上说道,你早年受了不少苦,可我都不曾在你身边,是我亏欠了你,。”
萧玖顾听着北朔王满怀亏欠,眸底没有浮现半分涟漪,摇了摇头:“不曾。”
他说的是实话,他也许年幼时想过,为何别人都有父母亲的疼爱,而他却没有,可随着慢慢长大,他再也没有想过这问题了,那时候的他每天只想着要如何活下去。
北朔王轻声道:“殷止曾在信中提到,你当时并不想回北朔,可是因为北朔那复杂的局势?父王让你回来只是想看看你,不为别的。”
北朔王咳嗽几声,继续道:“如今北朔朝廷已被秦翰掌控,前些日子我还能压制他,但后来秦翰为了瓦解我的势力,用尽各种卑鄙的手段牵制了我手上的人。”
“我如今也快压制不住他了,如果我为了一己之私把你留在北朔,那就是害了你,你如果不想待在北朔,那就离开这吧。”
北朔王伸手在龙榻的床头上用力按了一下,原来床头那里装了一个暗格,他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黑色令牌。
北朔王将手中的黑色令牌递给萧玖顾:“这是历代王上传下来的黑羽令牌,这个黑羽令牌可以号召守护王族的黑羽禁军。”
“黑羽禁军里的暗卫都是需要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人,他们只听令于持有黑羽令牌的王族号召,父王将这黑羽禁军留给你,有他们保护你,父王也安心些。”
萧玖顾接过黑羽令牌,沉声道:“我回北朔有自己的目的,没达到我的目的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这块黑羽令牌我收下了,我可能需要用到它,秦翰我会对付,你就好好安心养病吧。”
说完,萧玖顾转身就要离开。
“顾儿!”
北朔王急声叫住他:“秦翰此人心机颇深,你不是他的对手,你有何想要的,父王帮你,别伤了你自己,我已经失去你母后了,别在让我失去你。”
萧玖顾脑海中闪过苏景宁的身影,目光微闪:“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我想要的一切,我会自己去取。”
北朔王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喃喃道:“颖儿,我们的孩子脾气很像你,只要认定了一件事情,谁也阻挡不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的,他想做什么,我拼尽全力都会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