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之吃到一半，那个去厨房拿餐具的人迟迟没有回来，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陆汀就这样消失了快十分钟。
程敬之不太放心，他放下筷子，起身朝厨房走去。
厨房的门没有关紧，半开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
程敬之走近，透过缝隙，他看到了一直没见的身影此刻正跪在地上，弓着背，而面前正摆着个盘子。
陆汀就这样蹲在厨房的角落里吃着剩下的残渣。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跪在地上的身形猛地一抖，陆汀回头，眼神里露出慌张，满是惊吓过后的颤抖。
他手忙脚乱地把盘子收起来，没觉得不妥，反而欢快地说：“先生？您已经吃完了吗？我马上就来收拾。”
他刚准备爬起，程敬之二话不说提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问你在干什么？”程敬之眉头紧锁。
陆汀意识到主人好像生气了，顿时有些害怕，“我……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把门关紧，不打扰到您……”
程敬之拎着他的胳膊没松，“我不是这个意思。”
“以后我……我会等主人先吃完的，等主人吃完，收拾完，我再吃。”小兽人低着头，双手的手指局促地捏在一起，仿佛要掐断一般。
程敬之面色凝重，终于问他：“你以前都是这么吃饭的？”
陆汀点点头。
他望着程敬之，眼睛渐渐蒙上一层雾气：“我今天实在是太饿了，先生也允许我先吃饭的……”
豆大的眼泪说落就落：“陆汀不是故意的，陆汀以后再也不提前吃饭了。”
他不该偷偷吃饭的……
主人的表情好凶。
他惹主人不高兴了。
陆汀微弱地抽噎声随着泪水一起涌出来，因为不敢大声，所以身体憋得不停地在颤抖。
程敬之看着眼前小兽人的身形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不停地揉擦着眼睛，方才冒出的些许情绪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情不自禁地收起冷冽的声音：“别哭了。”
程敬之伸手摸了摸陆汀的头，顺手拨开他的手，然后抬起他的下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显得可怜极了。
“那主人还……还在生陆汀的气吗？”陆汀哽咽地问着他。
“我没有生气。”陆汀用拇指帮他轻轻蹭掉眼角悬挂的泪珠。
陆汀抿紧唇擦掉眼泪。
“乖了。”
程敬之决定暂时不再继续追问什么，他把陆汀带出厨房：“以后就在这里吃饭。”
陆汀猛地看向他，“这里？可是这里是主人吃饭的地方。”
程敬之问：“怎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
陆汀立刻摇头：“不是的！我……”
程敬之：“以后在家里，不可以像刚才那样，吃饭要在桌子上。”
陆汀惊道：“可是……”
程敬之答：“嗯？”
陆汀纠结了半晌，开口：“那主人，陆汀今天做的好吃吗？”
程敬之轻松地靠向椅背，说：“还不错，如果不是因为中途去找你凉了些，就更好了。”
陆汀倏地捏紧手指：“对不起，都怪我……”
“不用道歉，你没错。”程敬之说：“你只是刚来，弄错了吃饭的地点而已，这不是什么大事。”
暂时摆脱不了过往，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时间还长。
“可是……以前都要在厨房吃饭的……”
程敬之打断他：“你忘了刚刚说要听我的了吗？”
陆汀不明白程敬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认真回答：“记得。”
“那应该听以前那个人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主人的，陆汀只听主人的话。”
“那就不能再按照以前的要求生活了。”他命令：“忘掉过往所有事情。”
“现在你只能记住我，我暂时的要求是不能在厨房的地上吃饭，不许老是跪在地上，你能做到吗？”
陆汀乖乖回答：“我能。”
“乖了，过来吧。”
程敬之坐下，把旁边的椅子拉开，但是站在一边的陆汀迟迟没有上桌。
“坐过来。”程敬之不厌其烦地教导他。
这次陆汀却坚持没有动。“我不能和主人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为什么不能？”程敬之眉头紧锁。
陆汀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一直这样……”
这是以前带他的瑶阿姨教的。
当然他的前任主人也是这样要求，但是陆汀也不会说，因为他已经答应主人，不再提起对方。
陆汀没有父母，生下来就在孤儿院，自记事起带他的一直都是瑶阿姨，女人教了他很多事情，比如只有好好听话才会被人喜欢，不能反抗，不出风头，想哭也要忍着……
瑶阿姨说什么他都记着，所以不能和主人一起吃饭也成了记忆中的理所当然的教诲。
陆汀这种从小就形成了这种刻板印象，所以现在才会因为意识矛盾产生纠结不定的情绪。
一边是从小到大遵循的刻板定义，一边是必须听从的驯养人。
如果按照印象中的要求去做，那么就是违抗了主人的命令，怕主人会不高兴；如果听主人的话，那么就违背了兽人的身份，担心会被惩罚。
总得来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陆汀不信任自己。
程敬之这次不打算强迫他，一蹴而就并不容易，太强硬只会让小兽人更加不信任他，适得其反。
程敬之起身，去搬了小马扎放在餐桌旁边。
他对陆汀说：“你以后就在我旁边吃饭。”
陆汀纠结地情绪马上被高兴所替代：“可以吗？”
“嗯，这是属于你的。”
这把小马扎是程敬之拍戏时随身携带的，也算是“名人”，程敬之代名词，全网都知道这把十八万的小马扎是他程敬之的。
程敬之很喜欢。
现在陆汀也很喜欢。
陆汀摸了摸小马扎。
心想这样就可以不用蹲在地上吃饭了。
但他还是犹豫再三，再次确定道：“真的送给我吗？”
程敬之耐心地引导他：“嗯。”
“谢谢主人！”
这是他见过最好的主人！他在心里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照顾程敬之。
“吃吧。”程敬之再次坐下来。
“嗯！”
陆汀这次也乖乖坐在他身边，安静得吃着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程敬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