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胤的手不自觉的发抖，他面上不显，长发垂在肩头，但攥着沈呈安手腕的手丝毫未松。
沈呈安“啧”了一声：“还不松手？”
萧承胤不知怎么，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酸涩。他蹙了蹙长眉，不答话，手上还抵赖似的按着他。
沈呈安疼的抽了口气。
萧承胤的脑子一蒙一蒙的，只感觉胸口气闷，难以自控。他咬了咬牙，继续将沈呈安按着，想故意嘲弄，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沈呈安眯起眼睛，只觉冷汗涔涔：“你做什么，吃错药了？”
萧承胤仍不接话，憋了许久，终于从肚子搜刮出来两个不这么难听，又能表达他心中愤懑的词：“卖身求荣，不知廉耻！”
沈呈安蹙眉：“你说什么？”
萧承胤面皮薄，这两个词已是他极限，再让他说就说不出来了。
萧承胤也不知自己从哪儿来的汹涌怒气，只觉这情绪像一团火，将他炙烤。萧承胤攥了攥拳，手臂上青筋暴起，突然揪起沈呈安衣领，将他拦腰扛在肩上。
沈呈安惊怒：“你做什么？萧承胤！”
萧承胤一手扛着他，低头就要走。听到沈呈安叫唤，他有些不耐烦地蹙眉，喝道：“闭嘴。”
沈呈安气的头晕眼花，道：“从庆云王府抢人，没这道理！”
萧承胤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疯了。他闭了闭眼，良久又睁开，破罐子破摔道：“本王就是抢了又怎么样？你杀了我，还是剐了我？”
他嘴上这样说着，脚步却明显缓了下来，只是手仍抱的死紧。
沈呈安气红了眼睛，道：“你…你起码等我穿好衣服。”
他衣衫不整，里衣的腰带在挣扎中也松了，肩头半裸。他要真这样出去，才叫“不知廉耻”了。
萧承胤“哼”了一声，顺着台阶下了。他微微躬了身，将沈呈安放到软榻上。
沈呈安与他对峙了片刻，见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走的意思，道：“你要杀庆云王？我知道了你的企图，你不该杀我灭口吗？”
萧承胤攥了攥拳，冷声道：“本王做什么，都随心情，轮不到你置喙。”
沈呈安不与他计较，低了眉，道：“你来王府做什么？为了这场可笑幼稚的谋杀？”
且不说混进暖阁，要不是沈呈安今天为了找赵信，调了一半人出去，萧承胤混都混不进来。
先是赵云致，又是萧承胤，怎么任务重开一次，主角配角的智商都下降了。
衬托沈呈安的聪明机智吗？
沈呈安越想越觉得可能，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萧承胤，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萧承胤挑眉，咳嗽一声，道：“本王昨夜做了个梦……”
沈呈安一拍手心，“啧”了一声。
他脑子里嫌弃地想着，嘴上仍耐心道：“嗯…然后呢？”
萧承胤道：“本王梦见，有无数妖魔鬼怪。”
沈呈安：“……”
沈呈安突然想起来前世的时候，萧承胤刚到赵国为质，就经常做这种梦。
那时萧承胤与扮作燕萧的沈呈安相依为命。两个人只能挤一张床，萧承胤肩膀发抖，死死抱着沈呈安，像是要把他按进骨血里去。
沈呈安疑惑，便通过系统，混进过萧承胤梦境，知晓他的梦里有多可怕。
萧承胤的梦里是无数妖魔鬼怪，他看见那恶鬼的手黏液一般黏连着他，耳边一个声音不断的控诉他：“你该死！”
萧承胤伫立在高台上，袍袖飘舞，蹙眉凝视着它们。
“因为你弱小，所以你该死，你活该被人陷害、被人蹂躏！”
萧承胤不动声色，指甲却在手掌掐出五个血牙。
“你该是帝王啊，萧承胤，你该是天生的帝王。”
周围杂声肆虐，萧承胤只觉头痛欲裂，他闭上眼睛，突然道：“够了！”
萧承胤极不喜欢这种被别人掌控着走的感觉。他极力稳定着心神，耳畔却在反复回响：“你该是帝王，你该是天生的帝王……”
……
沈呈安想起那恐怖、那血色，就觉头皮发麻。他一向睡得香，不知做这种梦的人心里是有多崩溃。他不自觉心软了，柔和了语气，劝慰道：“你就是压力太大了，这世间哪有什么妖魔鬼怪。”
他嘴上这么说，眸里却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沈呈安当然紧张。他怕萧承胤再走上那条变态的不归路，位面再崩了怎么办！
萧承胤看着他紧张兮兮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轻笑。
“本王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他道。
沈呈安疑惑地挑起眉。
萧承胤不管他，继续道：“我是十三岁归的秦国，之前一直在赵流浪。”
他自小便被父亲抛弃，与母亲相依为命，在异国颠沛流离。
母子俩艰难求生了十三年，听到父亲成功夺位，位极秦王，要接他们去秦国的时候，母亲还高兴，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吟笑道：“小胤儿，父亲要来接你了。”
女人的手还如以前一样柔弱，但已经敷了一层老茧，关节也已经开裂。
他问：“父亲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母亲？”
母亲笑：“自然会。”
萧承胤回忆到这里，艰难地吐了一口气。
那天他与母亲上了不同的车轿。他懂事，见小的那个轿子没有暖帘，主动把大的暖轿让给了母亲。
但回秦迢迢数百里，他再未见过赵氏。
随行的宦官说母亲进了后宫，按大秦滤例，他们母子不能再相见。
但那些人却每每利用母亲来对萧承胤侧肘。
萧承胤幼时也去求过父亲，但秦王只让他跪在丹陛下，让十个宦官申斥他。父亲的冷漠让他心寒，少年萧承胤看着四周的陌生面孔，忍住奔涌上喉头的血气，什么也没说。
萧承胤现在只觉可笑。
真想要什么，求别人是求不来的的只能靠自己。
沈呈安竖耳听着。原著里对萧承胤的悲惨童年是一笔带过，他不知道这么详细。
此时听他这样道来，沈呈安突然觉得心里难受，一时克制不住，轻叹了一声。
萧承胤闻声抬眸，看向沈呈安，一时间竟觉那眉眼柔和，嘴里却道：“随口说的，你真信了？”
沈呈安：“……”
萧承胤“啧啧”两声，嘲笑道：“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