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容夫人的神色还是怔怔的，她像是无法消化龚白妍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次，“这怎么可能？阿展不是说他三年前在那次灾难中染了病么？他不是……他不是遭受了辐射？他怎么可能救那些人啊？你听错了吧。”
龚白妍恨不得摇晃她几下把她摇醒：“我听得一清二楚！堂哥打算用他去跟齐先生换取进入军区的资格！后来他们吵了点什么齐先生就说不给了！”
容夫人愣了好久，才无意识地自言自语起来：“他怎么不同意啊，这不是很划算吗，军方的人想找这种人，拿他去换受庇护准入权不是很合理吗？为什么不同意啊。”
“婶婶！”龚白妍抬手在她眼前晃动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去军区，但是现在不行了！你要想污染马上就要扩散到这边来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你看看现在外面污染多么严重了，谁知道什么时候精神侵染就降临了？真到那个时候我们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遭受了精神侵染。”
“对啊。”容夫人回过神，猛地攥紧了龚白妍在自己面前晃动的手，开始慌张了，“那要怎么办，我们现在现在能怎么办？我们认识第八区军方的人只有齐先生啊，而且他的话语权最重，如果他不同意……”
“我有一个办法。”龚白妍说，“我有办法让堂哥把他送出去，还能换来我们一家人获得受庇护准入权。”
·
王从舟抱着餐后水果，朝楼上走去。
“好无聊，”他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朝系统111吐槽，“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吃了睡睡了吃，还不需要干正事，寂寞且无敌。”
111说：“这只是你目前的生活而已，而你被人当猪一样养着的。”
王从舟“哦”了一声，刚上了二楼，便听见楼梯间传来龚白妍的声音：“医生？医生还没过来吗？来个人，去把医生给我叫上来。”
她下到二楼刚好看见王从舟，莫名有些心虚移开目光，转眼看向跟在王从舟身后的卡莎，便说：“卡莎，去把家庭医生叫到我房间里。”
卡莎看了一眼王从舟。
“你去吧。”王从舟淡定地说，“叫了再回来。”
卡莎点点头下去了，王从舟回到房间里，打量着这件属于自己的小屋子。原身看起来应该十分喜欢读书，占据了房间一角的书柜比衣柜还要大，上面堆满了各式各类的书籍，口味十分杂。
“为什么会有我这种人存在？”王从舟翻了翻书柜上的书，问111，“就是拥有‘冥河水’的人。”
“学过当代史吗？”111问。
王从舟一怔，回答道：“学过啊。九百多年前某次火山爆发后，一位科学家从岩浆里挖出来古神遗迹，发现了独立于之前任何书籍记载的神学体系，随后在地下遗址中找到相关书籍记载，为这种神系命名为‘地界神’，因为他们的活动多存在于大海中或者无人的极北冻土，并且有三个部族，分别是最具有代表性最强大的‘蛟部’、隐居世外的‘鲛部’，还有依附蛟部而生的蛇部。”
那之后，科学家们取了“地界神”基因融入人体中进行实验，造出第一批变异人种。这些人拥有了超出科学可以解释的“神力”，他们可以用在唯物主义看来十分不现实的“意念”来做到很多事情，他们也要比普通人类更为强大。
这样的特殊能力主要以人的精神力表现，再后来有人提出让这些变异人种使用自己的特异能力为全人类服务，虽然遭到变异人种的强烈反对，但依然有研究学者孜孜不倦钻研关于如何深入使用精神力的途径，“精神-核”动能机组基站就是这样的尝试。
系统111“嗯”了一声，仿佛抽查学生背书情况的老师：“一般来说，拥有‘蛟部’基因的变异人种最为强大，所以这种实验一般都是由他们参与，而被用来做‘精神-核’动能实验的这个变异人种，是三种基因的混合体，所以他的力量达到了一般变异人种无法达到的高度，这也是这次灾变影响深远的潜在因素。”
“第八区官方组织没有人站出来发言。”王从舟插嘴说，“他们担心引起民众的恐慌。”
“至于冥河水嘛，”111没理他，“就是变异人种的血液咯，有个词不是叫做以毒攻毒嘤，变异人种带来的灾害，就要变异人种自己来解。”
王从舟一愣，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我……我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够和变异人种打交道！对了，对！我现在自己就是变异人种诶！”
虽然第八区是人类和变异人种的混居地，但是王从舟从小生活的地区只有人类聚集，几乎很少能见到变异人种，而且他们的人数本来也不多，感觉能够看到一次的几率约等于买房一次性就摇到自己想要的号。
“小舟，”111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就是变异人种呢？”
王从舟笑着说：“这怎么会？我爸妈都是人类，我也一直都是人类，我身边的人都是人类，变异人种离我实在是太远太远啦，不过我真的没有想过在虚构世界能拥有变异人种的身份哎。”
他想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不会真的是变异人种吧？那还真是太可怕了。”
系统111不说话了。
这时候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等到王从舟说过“进来”后，卡莎推门走了进来。
“夫人，”卡莎关上门后，语气急促地朝王从舟说，“我听见容夫人朝家庭医生说，这个月的抽血检查提前几天。”
·
“抽血提前。”
王从舟躺在床上思索。
“这意味着龚白妍和容夫人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他想，“怪不得卡莎也急了，她知道这意味着龚家人准备利用我了，如果她再不下手，那么之后可能没有机会了。”
夜里看不见空气中的污染物，似乎就不会让人有那么难受了。王从舟翻了个身，忽然想起昨晚的钢琴声，今天晚上那个男人还会继续弹奏吗？
虽然无比嫌弃这位齐先生既龟毛又臭的狗脾气，但是不得不说那首曲子是很好听的，它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弹奏，而是应该在初春，万物都勃发的时候，听到音调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会让人想起含苞欲放的花。
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好像想法就成了真，那仿若能够催发花开的曲调响在耳边，将他拉回了神。
那个男人又在弹钢琴了。
王从舟几乎没有犹豫地从床上翻身爬起来，穿好鞋打开窗户，然后翻了出去，顺着架在房屋外墙上的排水管滑了下去。
反正只有两层的高度，要不是担心心脏他会直接往下跳的。
这次他直接朝着玻璃花房的位置走了过去，今晚的月色不如昨晚那么明亮，于是玻璃花房内显得也有些昏暗，勉强能够看得到男人坐在钢琴前修挺的轮廓。
王从舟依然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到门口，靠在门边等男人弹完。
他没有等待太久，男人停下弹奏的动作，双手依然放在琴键上，头也不抬地说：“衣服不打算还给我了？”
“我本来想还的。”王从舟说，“但是忽然想了想你这么爱干净，被我穿过的衣服，恐怕拿回来了也会被直接丢进垃圾桶里吧？”
齐先生没有说话，他像是第一次看见钢琴一般地低头仔细打量琴键，十分地专注。
“你弹的曲子叫什么？”王从舟又问。
“想知道？”男人瞥了他一眼。
“当然啊。”王从舟说，“据说想要听到这首曲子的难度，不亚于想要从第八区自卫组织名誉会长那里偷走一条内裤……”
这是他在之前真实世界的一个梗，那位名誉会长因其人生过于传奇和走运被冠上“八区锦鲤”之称，八区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想偷他东西拿回家供着，仿佛这样就真的会变得像他那样好运气。
男人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微冷的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有点像是漠视，有点像是无奈，还有一点像难过，但又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倒像是将所有的以一种神奇的方式杂糅在了一起，只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后他还是说了：“繁花小夜曲。”
王从舟留意到那个“小夜曲”，露出有点惊奇的神色：“还真的是小夜曲啊？是不是弹给心上人听的。”
男人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让王从舟也察觉到了他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才说：“是啊。”
“那为什么要叫‘繁花’？”王从舟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什么都想问一问，还一定要得到别人的解答才会满意。
这次男人没有沉默太久：“因为在弹奏的时候，可以让花开出来。”
王从舟下意识回头去看身后那些摆放在地上的花盆，每一盆都是差不多的光秃秃，看着还有一点可怜，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在逗我吗？明明就没有开。”
“你不信？”男人问。
“我当然不相信，”王从舟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神奇的事情，难道你可以命令花开吗？”
男人放在琴键上的手指轻轻按动了一下白色的键，发出一声低低的音调。
“既然你不相信，那这样好了。”男人说，“如果我真的让花开出来了，你就跟我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