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云眼中的惊恐不由得放大，震惊之余，手不由得紧紧握拳，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他的命门，他不敢往下想，不敢相信顾寻说的话。
“所以，一开始，他知道自己会死。”他声音颤颤巍巍的，却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气。
团云的话顾寻无法回答。
霜严知道召集五魂能复活西宁，这个代价是要献祭自己的命，可他还是愿意，因为顾寻。
让他如何承受？他怎么能心安理得的用霜严的命去换西宁活过来？他怎么能够这样？枉顾别人的性命不管？他疯了吗？
他没打算告诉他事实真相，若真到五魂集结那一日，一切都来不及了。
等他知道真相，他会恨自己！永远活在霜严死去的阴影下……
团云冷冽的眼神向他看去，若是眼神能射出刀子，只怕顾寻被他砍了千百刀，他牙咬着下唇，恨不得把自己唇瓣咬破，眼底翻江倒海的恨意被他强压着，平复一会，又汹涌而起。
“你真的不知道吗？顾寻。”
良久后，团云挤出了这样一句话，气息从牙缝里流出，携带着冰冷如碎渣的气息。
顾寻背对着他，四顾着，良久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想问我什么。”
他如桃花般妖冶的眸轻轻一扫，低眉对他说，“你想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心意。”
团云并不意外，冷淡地抿了抿干涩的唇，“什么时候？”
“很早以前。”气氛充满尴尬，他不知如何向团云说清自己的心境，但他知道，无论怎么说，团云必是恨极了他。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一个不爱他的人玩弄了几千年，最后还心甘情愿的为那个人去死，谁能不恨？
到如今才宣泄出这份爱意，团云对顾寻，确实仁至义尽了。
顾寻回头看去，眸光轻轻地落在他身上，他整个身子像是被黑暗笼罩着，剧烈地左右摇晃，四肢发颤。
“顾寻，你的爱是爱，别人的就不是么？”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一阵风，一下子吹散了。
“你玩弄了那么多人的感情，今日一切，是你的报应！是你该受的！”
顾寻无言以对。
这几千年来，他在三界四处游荡，撩动他人的情愫，从不肯付出半点真心，西宁，是他的劫数，是他命里该有的报应。
他活该心痛，活该爱而不得，活该永远失去！
团云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影，如念经一样，不停地念着，“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喃喃自语，让顾寻无比心痛。
他听着听着，不自觉地捂住耳朵，失神般软蹲下来，身子没了力气，坐在草地上，目光空空的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团云没有再念叨，他突然冲到他面前，把顾寻一把拽起来，掐住他的手臂，只恨自己不能杀了他！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最爱的人！”
他不求霜严爱他，只求他好好活着，怎么，这个要求很过分？只求他好好珍惜自己的命，很过分吗？
为什么霜严要为了顾寻这种人渣送死？！
为什么要为这种畜生不顾自己的命！
为什么自己还得永永远远守在顾寻身边，生生世世保护他！
世间所有的偏爱，都给了顾寻是吗？顾寻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无论做什么就有人爱他，其他人，不配被爱吗？
顾寻没说话，任由团云抓着他胳膊，任由他质问自己。
“我不会让霜严死，”顾寻吸了吸鼻子，目光执着而坚韧，“他不该为了西宁送命！”
此刻，团云已逐渐发狂，怒火熊熊燃起，听不进他的话。
满腔的怒气，转变成无休止的怨念，力量足以摧毁顾寻内心仅剩的防线。
“说这些有用吗？不是你一味的想复活西宁，霜严会为了找五魂搭上自己？”
“顾寻，你从未想过其他人！”
“什么苍生道义，什么三界安危，其他人的命都轻如草芥，只有你心中所爱最重要！”
“你配当帝君吗！”
“你配统领天界吗？你这个样子，像天界之主吗？”
……
骂到不想骂了，团云走了。
顾寻甚至不知他何时离开的，脑海中回荡着他的谩骂声。
他没有对顾寻动手，没有怒火冲天地揍他一顿，而是，选择离去。
团云是他最亲近的人，是陪伴着他最久的人，从他一出生，团云就在他身边，照顾着他，这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亲人。
可是，他无形中伤害了他。
他的爱人，他的朋友，他亏欠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又一个地离开。
他曾经信任的朋友背叛他，他心爱之人永远死去，他亏欠的人不知所踪，最后，连陪在他身边最后的亲人也一走了之。
他一度以为团云永远不会离开，想不到，没有人陪着他。
到头来，他谁都失去了，谁都不在了。
原来，世间这般孤寂清冷，整个三界只有他一个人，不知往哪去，不知回到哪里。
如果一觉醒来，他回到天宫，是不是一切可以重来？
团云会回来吧，依旧懒懒地躺着，霜严还在人间，会时不时地找各种缘由上天宫找他，而西宁，他会在，在他身边，牵起他的手，轻唤他，“阿寻。”
他闭着眼，再睁开眼，是不是大家都能回来？
不会死，不会走。
不会有人爱他，不会有人恨他，不会有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不会有修补不了的裂痕，他们还能重回以前，重回没有失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