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乔看着转过假山的身穿军装的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把长长的袍子一下子搂到手中,跳下了台子。
看着实在是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嬴乔狠狠灌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水,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在心里暗暗感慨,把自己捡回来的二月红好严啊。
一点都不像是他口中说过的,跟他走之后,吃香的、喝辣的。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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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怕他是一个骗子?”
张启山走在二月红的身后,语气有些疑惑。
二月红知道佛爷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大抵是不相信自己会从街上捡回来一个这般长相的人。
可是,二月红突然回想起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时,捏了一下手指。
明明是那样冷清与寡言的一个人,偏偏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有一种哀求,像是在向所有人大声呼喊,求救。
可是没有人会救他,所以他深陷泥泞,不得解脱。
可是我遇到了,我就想努力一下,把他带回人间。
“他真的很好,唱戏认真、嗓子好、身段好,以后是一个唱戏的料子。”
“佛爷还没有说些什么呢,二爷这就替那人解释上了,看来是真的放在心上了。”走到佛爷右后方的张副官有些调侃的说。
张副官也没有想到,今天居然能听到二爷这种堪称偏心的夸奖了。
“想收他做徒弟?”
“不是。”二月红听着佛爷的问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第一心思的把这种想法排除。
想要把他留在身边,要以什么身份呢?
徒弟显得过于生疏,此刻完全忽略了在这个年代,师徒情分是可以几乎比拟父母的存在。
那么,朋友呢?
二月红思索着这个问题,忽视了张启山眼睛里的担忧。
“大概以后教他唱唱戏,给我解解闷子,反正梨园还养得起一个闲人。”
张启山听着这话摇了摇头,不评价二月红说的这些话。
“把他教出师了记得叫上我。”张启山转了一下手腕说,“对了,今天晚上二爷是不是该上台了?也给这位你口中吃“闲饭”的人开开眼界,让他见识一下长沙的花鼓戏,大名鼎鼎的二月红。”
“当然。”二月红突然甩了一下手中的袖子,拈了一下手指,分明没带任何妆,却多出来一股子女人的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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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乔拄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着台子上的二月红,他的嗓子婉转悠扬,动作行云流水,一颦一笑都要比自己要好看的多。
嬴乔跟着他做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既然将自己被捡了回来,就要好好学习。起码,嬴乔愣了一下,在心里暗想,不要白吃白喝。
想完这些话,看着二月红捻起来的手指,嬴乔都产生了疑惑,怎么他的动作就这么自然呢?
要怎么样,才能练成他那种模样啊?
嬴乔挠了一下头发,自己想不起来以前的那些事情,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些什么。况且,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这些日子里,他的脑海里总会回想起一阵阵的滋拉声。
——是我的脑子坏掉了吗?
嬴乔刚刚把目光重新转回了台下,却看到有一群男人指着台上的人窃窃私语着什么。
“就是他,”、“张启山……”、“没带枪……”之类的话,嬴乔敲了一下栏杆,看着张启山无意识的叩着茶杯盖,身子却已经绷直了。
“他难道打不过那群人?”
嬴乔并没有想那么多,像是如果以一敌多怎么办?或许,在他的心里早就习惯了腹背受敌的情况。
看着那群人手在衣服兜子里掏来掏去的,嬴乔皱了一下眉头,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再在这里停留一下。
万一,这是二月红的守株待兔的故意为之呢?八壹中文網
“佛爷,怎么解决?”张副官用茶杯捂住嘴,轻声说。
“无事。”张启山喝了一口茶,然后看着拄在二楼栏杆上嬴乔,远远的拿起茶杯冲他敬了一下,“你看,他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张副官将目光投向楼上,看着那位二爷新收的“闲人”,一脸无辜的样子,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他有些好笑,这个人能知道些什么啊?
他猜想,自然是因为这位“闲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这一副轻松的模样。
“啊——”
二月红的这声戏腔落地,仿佛是一个拉响的前兆。
嬴乔就在上面冷眼看着底下的吵闹声,“哗啦”的茶杯落地声,桌椅板凳相互碰撞的动静,拳头与身体之间的闷响声。
“哒哒——”嬴乔用手指骨敲着木头,轻声哼唱起来“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唱到这里的时候,停了片刻,然后继续摇了摇头,在心里面想着这件事情还会牵扯到二月红身上不成?
“佛爷,小心。”张副官看着一个男人,拿着一把刀从后面偷袭而来。
万一佛爷被伤到,那么就会遂了那些人的愿。
他怎么甘心呢?
“闪开。”张启山看着已经朝着自己赶过来的二月红,大声急道。
二月红手上没有武器,却朝着自己而来。
“他要给那个男人挡伤?”嬴乔看着底下的状况,只能想到这个原因。顿了一刻,才把手从栏杆上拿下来。
“妈.的,大哥,这里还有一个人要解决。”
张启山、二月红听见了这句话,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就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这个在他们口中认为是一位混吃混喝的“闲人”,冷着脸从二楼,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