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晚并没有就此松手。
沈默棠没办法,也不戳了,直接环住肇晚的腰肢,牵住了自己的手。
一边试图努力压下面颊的滚烫,一边试图转移肇晚的注意力。
“小乖的事,你不知道吗?”
肇晚轻轻应声,“我没能和他接触到。”
在遇到肇晚之前,小乖先是遇到了长情和觅妒,过程自不必说,反正是吓到了小乖他爷爷。
所以在之后的时间里,小乖都被安置在了房间里,也就没能与肇晚见面。
而在更之后的时间里,肇晚出现在村子里的时机同样巧合,始终没遇见这爷俩。
沈默棠都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肇晚幸运,不过真幸运的话也不会让他经历刚刚的事。
无声叹口气,沈默棠继续问道:“长天宗现在、还让你‘劝返’村民吗?”
肇晚轻摇了摇头,发丝蹭在他的颈间脸侧,有些痒。
沈默棠忍下笑意,又道:“阿晚是怎么做到的?感觉仙宗不会像这样轻易放弃。”
肇晚仍是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慢吞吞道:“他知道没用的。”
这个“他”,应该指的就是长天宗的宗主了,也就是肇晚的父亲。
沈默棠心情略有些复杂,“看来阿晚很了解他。”
肇晚没有说话。
良久,突然开口道:“不是这样的。”
沈默棠不自觉疑惑出声。
肇晚并未停顿,“我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只是,一直以来都那样告诉我,却从未向其他人说明……”
在一句句露骨的真话中,暗藏着浑然天成的恶意。
说着,肇晚声音渐低,仿佛自己也起了疑。
沈默棠缓下呼吸,静静听着耳畔的心跳,轻声道:“看来他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肇晚点下了头。
沈默棠轻笑笑,却打心底叹了口气,忽地又想起什么,说道:“所以阿晚今天来这里,真的只是路过吧。”
肇晚的身体明显僵了僵,没有回话。
沈默棠坏心思用下巴轻滚滚肇晚的肩头,“任务很多吗?”
“嗯。”几不可闻。
沈默棠想想,还是决定多事一下,“本来你们仙宗的事轮不到我来说,只是,我是说可能,可能的话,你是不是可以把不是很难的任务放到功德堂去,让其他弟子去接呢?”
等等,怎么好像有点说漏嘴了。
算了,不管肇晚的任务是从宗主那直接拿的还是从功德堂领的,要解释的话都能说得通。
肇晚没有开口,但他相信,肇晚只是在思考。
事实上,肇晚也确实在思考。
如今的他能隔三差五来到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最近的任务常常涉及到双月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非常努力的缩减了其他任务的时间。
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长远看来,他依然不能常常见到沈默棠。
这是他早在几个月之前,长出来的属于自己的私心。
沈默棠说得没错,许多任务他都不是不可替代,甚至说,他不是最优项。
当看向他的眼中只剩下敬畏,他的许多任务就没有了意义。
许多老人并不需要他的取水砍柴,他们需要一个陪伴,一个能跟孤独的他们说上几句话的普通人、或者普通修士,而他,做不到。
各种意义上来说,做不到。
确实让别人来做更为合适。
肇晚闭上眼,一点点感受着沈默棠的体温,突然道:“我会尝试的。”
沈默棠拍了拍他的后背。
接着,沈默棠感觉时机已经成熟,手中动作停下的同时,松开了肇晚。
肇晚也有所察觉,紧跟着松了开来。
沈默棠强作镇定后撤一步,对上肇晚的视线,语气欢快道:“看来我可以送客了呢。”
肇晚薄唇微启,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口道:“我会尽快的。”
笑意攀上唇角,清亮的紫眸眨了眨,沈默棠伸出戴了银环的手转了转,“不着急,有事就先用这个联系吧。”
肇晚的目光登时柔和几分,眉梢眼角好似也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我会的。”
说着,肇晚将手按在剑柄意图取剑,却又顿住,问向他道:“那棠棠之后……”
沈默棠当即了然,反手指向双月宗的方向,“这不快下班了,我可能会去堆个雪人,等你空了再来就能看到了。”
“哦对,别担心会化,我会把它们保护起来的。”
紫眸登时亮起,不可作假的喜悦将他整个淹没,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让肇晚看到他的杰作。
肇晚被他的笑容感染,唇角缓缓弯起小小的弧度,“好。”
——
地上向他挥手告别的人儿越来越小,很快便看不见了,肇晚深吸一口气,面上笑意渐渐冻结,而后恢复平静。
朝着任务地点行进一段,肇晚却突然停了下来,方向调转,看向身后的某处。
“长情兄可是与在下同路?”
他的目光太具有指向性,长情没办法,只得从云层中现身,一边向肇晚靠近,一边毫不留情戳破他的委婉。
长情说道:“剑尊不要误会,我并不去哪儿,我是来找剑尊的。”
肇晚神色不动,静静等待着后续。
好吧,戳破谁还不是个戳破,长情继续道:“只是我脚力不及剑尊,一时没能跟上罢了。”
肇晚接受了这个说法,又问道:“不知长情兄找在下所为何事?”
长情终于站定在肇晚身前,仔细端详着肇晚的神情,依然觉得自己并没有眼花。
肇晚御剑行经村子上空时,长情分明在肇晚一闪而过时,看到了他弯起的唇角。
不是十天前在双月宗书房时那种似是而非的笑意,而是确切又清晰的笑容。
所以他跟了上来。
当然没有一下子追到人面前是他的失误。
咳,别问他为什么不出声喊一下,距离双月宗太近的话,他觉得魔尊能听到。
不管怎么说,反正当下肇晚的脸上,冷漠与那股莫名的阴沉重新占据。
也是,面对着他,肇晚应该也笑不出来。
长情收回打量,弯起妩媚的狐狸眼,出口却绕起弯子道:“剑尊今个儿怎么这么快就走?”
肇晚并没有很快回答他,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时常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长情也不急,继续试探道:“任务繁多吗?”
但长情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些话,无异于触碰到了肇晚的痛点。
肇晚无端感觉心情异样沉重,名为不满的情绪不安分试图涌现,于是肇晚再次问道:“不知长情兄何事?”
略带些许攻击性。
长情有些惊讶,有情绪这件事放在肇晚身上,那不是稀有,那是相当稀有。
不过由此,长情也确认了自己猜测的正确性,既然已经繁忙到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话不悦,再继续瞎扯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长情才不会让自己落于那般田地,直言道:“剑尊莫急,我只是来问剑尊一个问题,耽搁不了您多少时间。”
肇晚看起来并不想听的样子。
但长情从未想过要给他选项,脱口道:“剑尊您、是不是喜欢我们尊主?”
肇晚瞬间怔住。
长情做好了各种准备,包括逃跑的准备。
然而肇晚非但没有生气或是起了其他什么负面情绪,反而带着满目的疑惑问道:“为何这样说?”
长情甚至懒得解释,这种明显到只有这俩人看不出来意识不到的东西,真的有必要问,又有必要解释吗?
于是长情答说:“时机成熟。”
不是他想一出是一出哦。
可惜这不是肇晚想要听到的答案,肇晚似乎陷入了混乱,“不是的。”
长情一愣,“?”
肇晚头脑很乱,乱到理不清思绪,只好寄希望于长情道:“我是说,为什么是喜欢,喜欢、又是什么?”
长情面上热情一瞬间凝固,半晌,长长叹出口气,又是半晌,见肇晚好像还真没搞明白的样子,只好认命道:
“剑尊见到我们尊主高兴吗?”
肇晚微怔,点下了头。
“剑尊见不到我们尊主的时候,会满脑子都是他吗?”
肇晚犹豫着,点下了头。
“那剑尊,会对我们尊主有某些冲动吗?”
肇晚面露疑惑。
长情看看周边,还是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想要靠近什么的,比如牵个手啊,亲个嘴啊,%*¥……”
肇晚猛地后退,不肯再听长情胡言乱语,气愤道:“这是亵渎!”
反应大是反应大,但在长情看来,肇晚的反应无异于是害羞的掩饰。
得到结论的长情一下子就不慌了,故意说道:“剑尊别生气,这些都是正常的,谈不上亵渎。”
“啊,差点忘了,我们尊主还是很受欢迎的,剑尊还是赶紧看清内心为好,免得被别人抢了先。”
长剑刷地落在长情颈间,肇晚微眯了眼睛,阴森的怒意化为威压罩下,逼得长情动弹不得。
“谁敢!”
长情唇角笑意更深,状似癫狂般质问道:“那剑尊,你敢吗?”
肇晚身周气压骤乱。
长情硬是在夹缝中翻了个白眼,不开窍的人真可怕。
但莽都莽了,哪有半路反悔的道理,重新调整心态与呼吸,长情继续道:“剑尊还不明白吗?真正另你害怕的不是所谓‘亵渎’,而是那个人不是你。”
“剑尊,你喜欢他。”
威压忽地散去,肇晚无言收回长剑,默不作声。
他只能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