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棠没法专心。
略显肿胀的嘴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发生了什么,所以此刻的他和肇晚面对面坐在一起,除了相互发热,什么也做不到。
话说,他俩是怎么顺理成章亲上的,不是在说长天宗的事吗?
沈默棠想不通,也不敢抬头看肇晚,只是一个劲低着头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
他在等待,等待下一个可以解救他的传讯符,也就是长天宗的回复。
而在这之前,他勉强撑着一口气发出了对长天宗的警告与威胁。
【管好你家修士,也管好你自己】
大抵就这么个意思。
当然,那几位修士的事他也简单提了一嘴,如果不明不白的发过去,长天宗不会承认的。
他有再次确定肇晚的想法,与他的目的略有不同,肇晚想由此观望长天宗的态度。
沈默棠偷偷在心中叹口气,顽强从混沌中找到一丝理智。
长天宗内部,或许比他想象中更为混乱。
肇晚抬起了头,炽热的目光一丝不漏的落在他的身上,如烈火般烧燎。
沈默棠猛地收起全部想法,紧张至极,一时想不通肇晚是想干嘛。
肇晚只是片刻的犹豫,忽地出声道:“我会负责的。”
沈默棠愣了一瞬,一点点掀起视线看过去,将恢复白净的肇晚收入眼底。
啊,好吧,也没有很是恢复,耳根仍是红的。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沈默棠,不受控制的,在这一刻,走了神。
有点眼熟。
尽管好像并不是完全相同的情况,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在上一次意外过后的留书中,肇晚曾写出过相似的言论。
只是这句话,和他当初想象中的语气,一模一样。
肇晚果然很好猜。
唇角不自觉弯起小小的弧度,又在肇晚怔然的视线中,笑意扩大。
沈默棠笑出了声,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克制。
而这一次,沈默棠并没有找寻任何的借口否定,抬起头认真对上肇晚的眼眸。
“那我是不是应该听听,阿晚打算如何负责?”
明亮清澈的紫眸好像发着淡淡的光芒,一点一点的,将肇晚笼罩。
肇晚失了神,心脏也好似失去束缚,跳动得疯狂。
“我……”
沈默棠轻挑挑眉,等待着肇晚的继续。
肇晚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内心深处,有许许多多朦胧不清晰的概念,它们犹如雨后春笋般肆意生长,堵塞在他的心口,堵塞在他的嗓间。
他无法表达。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肇晚再没有任何一刻,像是现在这般,渴望着自己的理解,渴望着理解过后的自己。
可事实并非如此顺心,肇晚陷入到疑惑之中,面上神情也渐渐沾染上纠结。
一封传讯符倏地出现,落在沈默棠面前的桌上。
沈默棠无视了它。
但它却提醒了肇晚。
“我会解决所有的事,然后堂堂正正的,向棠棠……”
沈默棠猛地打断了他,“那就先来解决吧。”
言罢,慌慌张张低下头打开了传讯符。
他慌了。
不,他错了。
他不该在这种不前不后的时候,跟肇晚谈论这种话题。
他不觉得长天宗会善罢甘休,在事情解决之前,在“堂堂正正”之前,所有的承诺都会成为枷锁。
即是他的,也是肇晚的。
“不过……”
沈默棠抬起头看向肇晚,正色继续道:“等解决了那个大家伙,我们可以认真再谈一次。”
那是在长天宗之后,他二人不得不去面对的怪物。
肇晚明白他的认真,明白他对那怪物的在意,也同样明白,那份在意,代表着什么。
肇晚点下了头。
沈默棠勾起嘴角笑笑,复又低头看向了传讯符。
如他所料,就算把证据摆出来,老狐狸也不会承认发放了那种任务,只甩锅给功德堂发放任务的弟子,并做出承诺,一定会对其严惩。
沈默棠瞥眼被他放到一边的那件破损法器,几乎就要冲动回信问向肇令。
即使是限时法器,也不是那几个穷唧唧的小修士买得起的程度。
说得过分一点,他现在告诉肇晚,让肇晚给他找来一个一模一样的,肇晚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
不止是贵,数量也绝不会多。
但他忍住了。
尽管长长一封传讯符通篇都在试图写明与长天宗无关,至少与管理层无关,可归根结底,长天宗承认了他的说法,也没有表现出想要挑架的意思。
虽然不能说没表现就代表没想法,但他知道,长天宗一定是希望双月宗先提出的。
好巧不巧的,沈默棠他、压根就不想打架。
所以先手也好,后手也罢,沈默棠不会顺着谁的预期。
真要打起来没日没夜的,不符合他的规矩。
沈默棠转手将传讯符递给肇晚,“应该有阿晚想知道的。”
肇晚微一颔首,视线却丝毫没有下移,好似对这张传讯符完全没有兴趣。
沈默棠支起下巴,视线向传讯符瞥过,问道:“不看吗?”
肇晚缓缓点头道:“嗯。”
沈默棠只是叹道:“也是,没什么好看的。”
肇晚再应一声,长天宗的态度如何,已经完完全全体现在沈默棠的反应中,而他跟沈默棠的想法一致。
他也不觉得长天宗有说实话。
所以剩下的,他需要亲自去查探询问,向长天宗,向肇令。
沈默棠也不再多说什么,伸手收回了肇晚面前的传讯符。
不同以往的,沈默棠并没有将其焚毁,而是折叠妥当,收回芥子。
既然身处在容易让人误会的位置,身为容易让人误会的魔修,那么小心行事就很有必要。
尤其是在和仙宗打交道的时候。
如果长天宗有打算反咬,那这些,就是双月宗保护自己的武器。
远比其他武器重要。
嘴巴上复又传来肿胀的感觉,瞬间将沈默棠的心拉回现实。
轻咬咬嘴唇去确认情况,异样感愈发明显。
他本来以为,这段时间足够痕迹淡化,但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很大的效果。
视线的余光里,肇晚抬手,触碰同样发红的唇,突然道:“对不起。”
沈默棠仍是垂着视线,飞快摇了摇头,无意识道:“毕竟我也主动了。”
热气轰然炸裂。
肇晚默默避开视线,声音里带了几分哑,低沉道:“谢、谢谢。”
下一刻,又一团蒸汽飘散,在沈默棠的头顶。
沈默棠猛地捂住了脸,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都是什么离谱对话啊!
他该说些什么吗?不用客气?
不可能!绝不可能!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一样。
拜托,他只是情难自禁而已。
没有交易!
沈默棠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不讨厌!”
声音有些大,惊回了肇晚的视线。
在双手的遮挡中,沈默棠又闭上了眼,大声道:“因为是阿晚,所以不讨厌!”
长久的静寂。
久到沈默棠都要怀疑肇晚是不是趁机跑了的时候,他听到了肇晚起身的动静。
沈默棠偷偷睁开眼,下一瞬,温暖而略显粗糙的手,捧住了他的脸。
“不要挡好吗?”
肇晚的声音很低,带着隐隐的磁性,似是请求,也似是期盼。
彻彻底底的,蛊惑了他的心。
沈默棠渐渐松开了手,眼波游走,犹豫着,终还是对上了肇晚的视线。
他眨了眨眼,“太、太近了……”
肇晚却一点点向他靠近。
沈默棠下意识闭上了眼。
不、不会吧。
要再来一次吗?嘴唇会破掉的吧。
脑海中想法瞬息万变,唯独不变的,是激烈如鼓的心跳。
与预想中不同,这个吻很轻。
犹如蜻蜓点水般,触之即离。
沈默棠茫然睁开眼,眼前却是肇晚衣襟中若隐若现的锁骨。
下一瞬,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额头。
肇晚小心翼翼将他揽入怀抱,万分珍重。
“我好像、喜欢棠棠。”
“棠棠会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