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果瓦离开后,克洛德从床铺上晕乎乎地爬了起来。他照了照镜子,发觉这段时间的噩梦不仅让他看起来面黄肌瘦,更让他的头发掉落得更快了一些。
人的命运总是和人的意志相违背的。克洛德无比在意着自己的头发,但是,事与愿违的是,他即使再在意,头发有着自己的想法,他每天醒来,枕头上是头发,被子上是头发,他所见的每个地方都掉落着他的头发。
在这几年时间里,克洛德几乎是习惯了醒来后满床的头发了。
克洛德的头发眼见着就稀薄了一层,不复往日的浓密。
他出门时,总觉得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的头发。
这使得克洛德更用心地打理起自己的头发来了,每天都要躲在房间里偷偷清洗头发,并对头发进行一系列的措施以保证不要再掉了。
克洛德感觉,这掉的并不是头发,而是他那遥远的爱情。
有一次,克洛德远远地望见了伽西莫多,那只独眼往克洛德的头发上落了一下,紧接着,伽西莫多的步伐就开始犹豫了起来,换了一个方向。
第二天临近中午,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伽西莫多。他也不进来,就站在门口,怯生生地说道:“克洛德老师……克洛德老师……”
犹豫了很久,他进来,小声说道:“我听甘果瓦先生说,您的头发是因为我才掉落了这么多的。”他紧紧握着十字架,满眼的紧张,“或者,克洛德老师,您要试试假发吗?我的头发可以剃光了给您。”
克洛德:……
一个原本发色是黑色的人顶着一头红色的头发?那岂不是昭告全世界他秃了。
克洛德张了张嘴,委婉地开口道:“你的发色我有点不满意。”
这句话一出,便眼见着伽西莫多松了一口气。显然八岁的伽西莫多并不能接受自己在那么多残疾,那么多缺漏中再多一项秃头。
那他为什么来?克洛德有些疑惑。
晚上,甘果瓦的到来解决了这个疑惑。他兴冲冲地跑了过来问:“伽西莫多有没有和您说要把头发给您做假发!”
四岁的小若望也是一脸兴奋地跟在甘果瓦的身后,期待地看着克洛德:“红色多稀奇呀!哥哥!到时候你借我戴戴!”
一大一小两个金发孩子显然兴奋极了,直到他们看见了克洛德隐忍着怒气的脸。
克洛德指了指了门。
两小只圆润地滚了出去。
若望哭唧唧,显然他并不知道他的马甲在甘果瓦面前早就被剧透得完完整整,还以为他依旧可以是个四岁的可爱孩子:“伽西莫多这个坏家伙让我亲爱的哥哥掉了那么多头发,难道不应该是他的头发做假发吗?难道是我错了吗?”
“是谁都知道真的头发肯定要比马尾巴的毛效果好呀!伽西莫多这个家伙太过分了!一定是他在哥哥面前告了状!”若望·孚罗洛继续哭啼啼地絮絮叨叨,一边对小金毛哥哥说道,“哥哥,这个主意没成功不是我的错,我要零花钱买吃的~”
“放心。这一切我都预料到了。”甘果瓦望着小若望那摊开要钱的手,并没有给钱的意思。他先是领着小若望去收头发。
“???”小若望啃着手指头一脸茫然,“为什么要收头发?”
接下来,又领着小若望来到一家牧场,去收马毛和羊毛。
手里始终空空的甘果瓦又领着小若望来到了自家领地上的一个空房子。这个房子没有被租出去,里面堆积着大量的线啊,洗干净的头发啊,马尾巴上的毛啊。
小若望被这么大的储存量震惊到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克洛德哥哥即使戴一个扔一个,也不能用这么多呀!”
“我们要卖假发。”金发少年一脸严肃,“戴假发的显然都是要做发型的女性,要是克洛德哥哥的头发实在保不住,他作为一举一动都被人观察着的神甫,去买假发就太张扬了。我们可以在卖假发的同时,然后做一些不同的假发,送给克洛德哥哥。”
空房子的内部都是小若望眼熟的面孔,显然都是自家领地的人。不过在一个角落里面,还多了一个拿着十字架,满脸不情愿,在那磕磕绊绊地背《圣经》的伽西莫多。
“他在这做什么?”小若望指着那驼背罗圈腿的红发孩子。
“这是我们卖假发的渠道。”金发少年依旧一本正经,“我们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卖假发!这会让人怀疑到克洛德哥哥。”
所以?小若望疑惑着歪了歪头。
几天后的巴黎圣母院。
八岁的伽西莫多默背着圣经,努力地不把视线往忏悔室望去。当有人想要找神甫们告解或者是想要诉说自己的烦恼时,便会望见,那忏悔室当中的墙壁上挂着类似于人的头发的事物,细细一看,便会发现那是不同材质,不同样式的假发。
当他们好奇地询问时,神甫们便会认真地说道,那是圣伽西莫多提供的假发,只有在同圣伽西莫多告解或者忏悔时,才能购买。
一时间,伽西莫多的周围多了很多虔诚的教徒。
他们带着极度的神往,而且往往要么戴着帽子,要么毛发稀疏。当然,还多了一些慕名而来的女士们。不过她们显然比这些男士们要放开得多,毕竟她们并不是有头发上的小毛病,而是想给头发上多弄一些新玩意。
他们要做的都是一件事情,买假发。
伽西莫多,在巴黎人民的口中,变得愈发得受人尊敬了起来。
小小年纪的伽西莫多身上多了一些他本不应该承受的重担。
比埃尔·甘果瓦手上的金钱也一层一层地累积了起来。虽然他手上的金钱,在小若望的眼里,一直很多。
没错。小金毛哥哥不仅仅卖假发!他还早就在几年前开了一家书店!一家手抄的书店,里面的书籍全靠比埃尔甘果瓦手抄(老师笔记版),还有忽悠着伽西莫多看着书本歪歪斜斜地手抄(圣伽西莫多纪念版),以及领地的随从中手抄(普通版)取得的。
尽管去年印刷术传入了巴黎,但这项技术显然并不准备广泛地传播,所以这家书店在开了三年后,还准备继续开下去。
小若望深深觉得,说不定小金毛哥哥手中的钱已经堆满了所有领地里的空屋子,他们已经富可敌国了。
小若望深深为这些财富感到满足,他已经想到了他多年后那奢华的生活。
对此,甘果瓦则表示:若望弟弟,你在做梦吗?
轰轰烈烈的假发风潮席卷了法国巴黎。克洛德出门后发现,假发!假发!哪里都是假发!
在第一个没有秃头也没有头发稀少的男人很是稀奇地戴上假发,跟上这所谓的潮流时,另外一些男人也变得胆大起来了。
克洛德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他打开门,又关上门回到了房间。
在几天的试验下,甘果瓦和小若望拿着一顶新做出的假发,偷偷摸摸,趁着夜黑风高的一个晚上,来到了克洛德的门外。
叩叩叩——
克洛德打开门,首先映入他眼前的,是一个黑漆漆的事物,等到门外的两个人窜了进来,警惕地拉开了包裹在外的那一层黑色的布,克洛德才发现,这是一顶黑色的假发。
“记得藏起来。”小若望小声道,“别被发现了。”
“明天我们再送。”甘果瓦同样小声道。
每日一顶假发,再也不用担心头发稀疏或者头秃了。
这是个谬论。
在两个孩子坚持送了几天后,眼见着房间里的假发越来越多,克洛德坚定地拒绝了这个沉重的好意,微笑地告诉甘果瓦:“它会掉。”
没错,真的头发长在头皮上,会从头皮上掉落下来。假发放在头上,会随着人们的动作掉下来。尽管戴假发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想想看吧,假发只能解决一些表面的问题,让外来的人看不出你头秃,但是,并不能解决更深层次的问题。
克洛德想到万一低下头祈祷时,假发掉落下来,那可真的是个灾难场面了。
而且看多了之后,克洛德几乎是一眼望去,就能看出来谁戴了假发,谁没有戴假发,一目了然。
小若望很不服:“除了克洛德哥哥,谁会那么仔细地看是不是真头发啊?”
谁会?那当然是那些断案如神,光凭蛛丝马迹就能看出巴黎城内所有风闻的巴黎妇女们了。
甘果瓦的假发店还在不断地升级,越来越多的假发正在不断地产出,虽然没有解决克洛德的问题,但是至少在金钱层面,谁都没有输。
掉发是个不可逆的过程,克洛德已经决定,在事情变得更糟糕前,他要提前找到解决办法。绝对不能输给那个色眯眯的弗比斯。
医学是梦幻的女儿?不,从现在开始,她不是了。
或许,得找个医生了。找谁好呢?是巴黎城内的那些医生们?还是那可恶的宫廷医生死对头雅克?还是……
克洛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