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森林就像是一个混乱的空间,白天和夜晚在这里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不过如松鼠先生所说的,除去松鼠先生外,没有其他生物。
冷静下来的克洛德突然想起来这只松鼠说过的一句句话语。而松鼠说过的第一句话映入了他的脑海:年轻人,你又迷路了吗?上一次你迷路还是很多年前呢。
所以说,这就是几年前他来过的那一片森林吗?可是,他当时来到这里时,这里并不是这副样子。是什么导致了这里的改变呢?还是说这里从始至终都是这副样子?
克洛德心里这样想,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听着松鼠先生的指示,往更深处走去。当他来到这里的小木屋前时,肩头的松鼠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很普通的一座小木屋。木屋外还有架子晒着奇奇怪怪的植物。克洛德往天空处看去,差点被刺目的阳光亮瞎了双眼……
克洛德捂着疼痛的眼睛,透过手指的细缝观察着屋外的一切,各种奇奇怪怪的物品中还晒着一些克洛德很是熟悉的器具,玻璃制的实验器具……
这里住着的是一位炼金术士吗?
克洛德一下子来了兴趣,对屋子的主人有了很大的好奇,他整理了衣袍,又尝试性地自己抿了抿嘴唇,希望带点儿笑容,才上前敲了敲门。
屋内一阵嘈杂,过了一会,一个细细的藤蔓顶着克洛德诧异的眼神过来开了门。
这和我想的炼金术士有点不一样啊?克洛德心里这样想道。他顺着藤蔓的方向往屋内看,试图提前感知些什么,但藤蔓弯弯绕绕,一直到小木屋的深处,并不能让克洛德在门口就找到根源。
克洛德走进屋内。棕色长发的女人坐在一张堆叠了瓶瓶罐罐的桌子前,衣帽掩盖了她的神色,她低着头,低沉着声音说道:“你千方百计地想要找过来,是需要我帮助些什么吗?不过你要想好,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得用相同价位的东西交换才行。”
气势还挺足的?克洛德愈发有了些兴趣,不过只是个炼金术士而已,要是女巫小姐这样说,克洛德说不定还会被吓到。克洛德没有回答,而是上上下下地将这间屋子打量个彻底,同时避免看向那坐在桌子后的女人。
“咳!”女人又咳嗽了一声,“你想要什么?”她那双墨绿色的眼眸终于从那衣帽中解脱出来,看向了克洛德,她先是愣了几秒,突然绽放出了了然的笑意:“我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什么了?”克洛德很好奇眼前的人要怎么说下去。
“你在为你的头发苦恼。”女人笑了笑,“不过你很快就不需要苦恼了。”
“为什么?”克洛德隔着风帽,试图揣测女人的神色。
“当它们不见了之后,你当然不需要苦恼了。”女人耸了耸肩膀,“你只能习惯它们消失在你的生活中,不是吗?克洛德·孚罗洛?”
“可我从女巫小姐那里听说,你可以帮我。”克洛德阴沉着脸,低声道。
“我可以帮你,但是,为什么我要帮你?”女人又笑了一声,她从无数个瓶瓶罐罐中挑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罐子,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这个罐子里,我也不清楚放着的是什么了?我记得好像是毒药?你想不想试试你的运气?”
“我不用试试我的运气。”克洛德望着地面,“我对炼金术算是有些了解,绝对没有一种药剂喝了让人长出头发来,而你这边,我想你一定从来没有炼出过黄金,你是个失败的炼金术士。”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女人嬉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你试试你的运气,尝尝这是不是毒药,要是不是毒药,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帮帮你,让你那注定荒芜的草地再次长出些草来。”
她的语气很冷。克洛德可以猜出,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处在一个好心情中。
她在戏弄我!克洛德这样想。要是我喝了那莫名其妙的东西,就算是那不是什么对人有害的东西,谁能保证,她能治好我的头发,让我的头发不再那么掉法呢?
“这可不是我在求着你。”女人又笑了一声,“门在那儿,你可以随时走。”
克洛德沉默着站在一旁,他在余光中望见一只小小的藤蔓拖着一张椅子在向他这边奔赴,小小的藤蔓,比藤蔓大得多的椅子,显得这个藤蔓稍微有些可怜。把椅子拖到克洛德身旁后,这只小藤蔓还做出了一个极为人性化的喘气的动作,然后示意克洛德可以坐在椅子上思考。
克洛德又悄悄透过余光去看屋子里唯一的女人在做什么。
棕发的女人,她一双墨绿色的眼眸正认真地望着眼前的瓶瓶罐罐,时不时地将一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十分忙碌的样子,看起来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克洛德的去留。
“你在做什么?”克洛德看不出眼前的女人在做些什么,忍不住开口问道。
“……”女人望着手上的东西,想了想,回答道,“在你们眼里,应该是炼金术?”
“可你的器具上没有刻着咒语,你也没有念咒语,你真的会炼金术吗?”克洛德质疑道,他望了望四周,连火源都没有,动物的骨头更是没有。
“那就不是炼金术。”女人很爽快地回答道,她继续捣鼓那些瓶瓶罐罐,一点儿也没把克洛德的话放在心上,“你可以离开了。”
这个女人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克洛德会不会离开,也不把克洛德放在眼里。
克洛德倒是想要离开,但是想了想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找到这里,又想了想医生都对他的头发束手无策,又想了想女巫小姐的可信度,他咬了咬牙,问道:“必须要喝那……”他颤抖着声音,听起来有些害怕,“那罐东西吗?”
女人伸了伸手,表示随意。
克洛德鼓起勇气,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了桌子前,缓缓地伸向了那个小黑罐,动作十分缓慢,就是为了给女人阻止他的时间。
但女人还是低着头,一点儿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克洛德:“……”克洛德握住了那个小黑罐,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又往女人那边望去。女人两双墨绿色的眼眸还是认真地看着那些瓶瓶罐罐,等到克洛德颤颤巍巍地拿着这个小黑罐,一鼓作气地给自己灌了下去后,她才缓缓问道:“甜吗?”
她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克洛德:“我不太喜欢喝这么甜的东西,还真是巧了,刚巧你来这了。”
“是蜂蜜水?”
“嗯。”女人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你愿意帮助我了吗?”克洛德松了一口气,问道。
“看情况吧。”女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她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凝视着克洛德有点复杂,“毕竟我也不是神啊。你把你的风帽掀开吧,我看不到你头发的状况。”
没有直接说自己能够治好,克洛德心里多了几分信任。他迟疑着把风帽掀开,露出了稍微有些稀疏的头发,然后就对上了对方有些复杂的眼神。
“怎么了?”克洛德心中一紧,难道对方也没有办法吗?
“你还不如全剃了……”女人歪着头看向克洛德,“你这半秃不秃的,最可怕了。”她站起身,从桌子后方转了出来,走到了克洛德身边,垫着脚试图观察克洛德的头发状况。
“哎!你……”女人望了望四周,“对,你坐下,你有点高,我看不清楚。”按照女人的指示,克洛德又坐回了椅子,忍着女人的视线,一动不敢动,只能低着头看脚尖。
“你今年多少岁了?”
克洛德迟疑了片刻:“二十四。”
“……”小木屋瞬间没了什么动静,变得安静了起来。女人有些不敢置信:“这,这不应该啊,有些太早了吧。你平时都在做些什么啊?”
是有些太早了,就算上一世,克洛德的头发也没有掉落得这么早。因此克洛德才会这么抑郁,这么不顾一切地去寻找重新生发的方法。
“……”克洛德低着头,思考着自己平时做过的事情,“祷告。”希望不要掉头发。
“每天洗头发。”希望不要掉头发。
“每天梳头发。”希望不要掉头发。
“做梦。”梦里面在掉头发。
“你……”墨绿色眼眸的女人像是在看外星人一般地在看克洛德,“你好像和巴黎的其他人不太一样,我记得自从瘟疫爆发过之后,很多人在很多方面就变得胆小得可怕,他们认为用水洁净身体是染上瘟疫的主要原因。就算是有名的医生,都对此深信不疑。不过,看起来,你并不是如此。你好像有些别的看法?”
“我只相信结果。荒谬的人太多了,要是什么都相信,那么人很快就会变成一只蠢货。”克洛德小声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在其他人面前他这样说的时候他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不对,可现在他突然感觉有些羞赧,“而且那些医生们的话是错的。瘟疫不可能单单就因为洗澡传播。”
和一位女性谈论洗澡……这可能是克洛德一生之中最大的尴尬了。他努力地镇定神色,试图带过这个话题:“我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说的是你生活的全部了吗?”女人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呼出的热气让克洛德更是不自在。
“应该……应该吧。”他带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我睡得不算迟,起得也不算早。我每天都很认真打理我的头发,也从来不会粗鲁地对待它们。”
女人扯住了椅子,向着克洛德的方向挪了挪:“喂,你别离太远,我还有话要问你,你离我太远,我就不好意思问了。”
克洛德愣了愣,这……离得太远会不好意思问?这个女人,怎么,怎么这么……他的脑子里猛然闪现出一个很久远的词汇:“淫|秽”。克洛德脑内“砰”的一下,似乎有什么不该有的情绪在他脑内炸开了,他脸色涨得通红,不住地摇头,扯着椅子,就要更远离女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