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两人一齐倒数,“一”字话音落下那一瞬间,阿多将藤墙放倒,祁谣疾如飞箭般冲了出去。
毕竟只是下品术法,不过须臾片刻,飓风已散,藤墙以外的电芒也早已不复开始时的盛极之况。
妖族青年面色铁青,捕捉到二人踪迹时,便收了他的狰骨刀,似乎打算用自己最擅长的拳脚之术迎战。
“是我轻敌了,不过接下来你们二人,都合该死在我手上!”
他对着祁谣阴沉道:“小骗子,尤其是你。”
那眼神如刀,剜得祁谣心凉了半截。
他耳畔蓦地传来破空劲声,妖族青年脚步飞点,霎时拉近了两人距离。凤眼拳崩至胸前那一刻,祁谣早有防备,就地一滚,左手掌心冒出四五团滚地雷,抛至身边的朱藤焦炭上。
奇迹再现,已成焦炭的朱藤竟飞快地苏生,逐渐冒出嫩芽。
祁谣边逃边向阿多望去,二人眼神只相交一瞬,立刻默契地错开。
妖族青年怒目圆睁,眼睁睁看着远处的的阿多手执灵线,为那团虽死犹生的朱藤注入了海量的灵力,刚苏生的嫩芽瞬间暴涨数倍,电光石火之间,循着妖族青年小腿上的血腥味绵延而去,重新绊住了他的脚步。
这朱藤细弱,攻击起来也不痛不痒,却胡搅蛮缠得令人厌烦。
“垂死挣扎!”
他急火攻心,一掌劈向地面,烟尘四散间,新生嫩芽登时被掌刀斩断成两截。然而,就是这须臾之间,祁谣已经如同入了水的泥鳅一般从他身旁溜走,顺便又抛出了几道暗雷,苏生了附近更多的朱藤尸体。
不好。青年心道。
随着越来越多的藤蔓苏生,眼神锐利如他,此时已经看出祁谣并非胡乱在落雷,而是处心积虑,意欲用朱藤在他四周布下天罗地网!
擒贼先擒王!
青年瞬间转变了思路,快刀斩乱麻解决了身边的新生朱藤,转而朝着阿多奔去。
祁谣暴喝一声,向他吼道:“你不怕我鱼死网破?!”
那青年足够聪明,瞬间听出他是在以二人共为妖族的身份作威胁,低吼:“毛头崽子找死!”
见青年重奔自己而来,祁谣心里的弦稍微松了松,片刻便又迎上一道力道十足的高踢,正冲他头颅而来。
他下意识退步抬手去挡,已经脱臼的右肩却传来一阵剧痛,正当无计可施之时,二人之间忽然插进数道结实的朱藤,丝丝蔓蔓联接成一张大网,化解了那道高踢的十分力度,未伤到祁谣分毫!
藤网已成!
阿多:“跑!!!”
两人配合天衣无缝,青年一踢犹如打在棉花上,不仅被化解了力道,甚至被那朱藤大网再次牢牢缠住了踢出的腿,重新补上一拳一掌方才脱困。
仅仅是这一拳一掌之间,祁谣早已再次溜之大吉,甚至重新落雷劈活了三棵新藤。
青年囿于众目睽睽,无法使用惯用的妖族术法,竟渐渐受制于满地藤网。堂堂一个西陆暗桩,竟被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左右戏弄,他简直要闷出一口老血。
凡阵必有可破,既然这二人可以用朱藤结成罗网,他自然也可以斩藤破网!
转眼,他已气沉丹田,怒吼一声,一层薄薄的护体真气如箭射出,顷刻间,那些细碎的藤蔓断成碎块,一张身边只剩下了几根主藤还在苟延残喘。
阿多大叫道:“不好!新藤太弱太少,藤阵要破!”
祁谣:“你尽管把剩下的缠紧了,我来想办法!”
祁谣呼出一口真气,从怀里重新抽出一道符咒。那符咒被他攥得发软,早已浸湿了好几层冷汗,他点出一团真气焰,对准了好几次方才甩向空中的符咒。
霎那间,风雷自起!
若是台下有识货的,或许此时已经能看出来,这一道雷,并不是先前的泛行舟基础术法“五雷咒”。
那乃是一道正正统统的蹑风堂术法——
“风雷引!”台下提醒过祁谣的那中年人连退三步,皱眉惊呼。
“这小子莫非是……不好,擂台之事难不成已经给剑门峰所知?!”中年人心道,连退数步,离开了叫好的看客人群。
他掐了个诀,将自己提前弹出了擂台芥子。
而擂台中,依旧风云变幻,电闪雷鸣,飞沙走石之间,一道盘根错节的闪电自半空中成型,径直劈向妖族青年——以及在他身后,被他用狰骨刀砍得七零八落的巨簇朱藤。
青年惊惧退开数步,身后的朱藤代他受了这一击,而那藤玩不仅没有碎裂焦黑,反而是如临甘露,如获新生似的生长出翠绿的枝桠,霎时,区区一簇藤蔓竟粗壮如老树!
阿多:“有两下子!!”
祁谣深吸一口混杂着飞尘的灼热空气,肺腑被融得生疼,脸上却刻着无限欣喜的笑意——
他没画错!
那是夹在无数废符中的某一张,并非清心符、净衣符等常见符式,乃是在西陆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道符咒!
是以那这道符,定是出自蹑风堂内门某人手笔。
他见过的蹑风堂人不多。此符符意,在暴虐之中蕴含克制,乃是剑指苍天、锋芒不露的君子之意,与那日在樊笼林里感受到的剑意如出一辙!
符画主体与五雷咒共通,而关键之处则更加精妙。可不知为何,这画符的人无法准确蕴灵于符纸之上,这才导致这张符咒一开始无法发挥出真正的效用。
以朱砂和血中和,提升下品砂的灵力,草草填补上那看起来不甚和谐的几笔后……
居然真的,让他使出了比五雷咒还要精纯的术式!
可算是苍天有眼,让他扳回一局!
多谢蹑风堂这位不知姓甚名谁的救命恩人!
他吼道:“够了吗!”
阿多:“够他喝个八百壶了!!”
藤萝开道,阿多跟在后头,将那没能逃脱的妖族青年飞快五花大绑,绑成了个木球粽子。
那青年被藤蔓举在空中喃喃道:“雷生草木……卦象……卦象!这芥子与卦象有关!”
他挣扎着斩开束缚着右手的藤蔓,急急拈了个诀,藤蔓脚下顿时地动山摇,朱藤根系扎根的泥土不断分离崩析,摇摇欲坠,竟有解体之势!
祁谣惊道:“地坤……”
……不好,他也发现了隐藏在卦象中的秘密!
祁谣一手举过头顶,打算再次聚气落雷,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阵钻心裂骨的疼——刚刚那一道“风雷引”之后丹田已是空荡,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灵力能够让他聚灵。
阿多控制着越来越虚弱的朱藤不知所措,朝他抛来绝望的眼神。
那青年不住地咆哮,脚底地动山摇,青石化为齑粉,头顶的朱藤断裂得越来越多,漆黑狰骨刀闪过寒芒的光。
会死……
这个念头清晰地落入祁谣心里。
全身而退已是痴心妄想,摆在面前的只剩两条路。
要么真的同他“鱼死网破”,大喊“妖族细作”……怕是还没让人相信,就会被青年直接手刃当场。
要么……他还有一颗妖丹能用……
可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妖气弥散……
“铛!!!”
正在此时,所有人都惊于场上风云变幻之时,被人冷落了许久的金碧看台忽的大盛,响彻云霄的锣鼓声落入那青年、祁谣、阿多,以及诸多看客耳中。
悠悠扬扬一道女声唱道:“香已落,宴方平,死生契,各两清!”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台上金光渐落。
擂台……
结束了!
祁谣脱力瘫倒在地,虽丹田已空空如也,脸上却渐渐浮现出百感交集的笑意。
对面的阿多也是如此,两人相对着傻笑了半晌,阿多操纵着朱藤的十指灵线断开那一瞬,顿时因为过度压榨灵力,朝着地面大头栽倒。
祁谣一愣,朝他大步奔去。
那妖族青年,远望着祁谣喃喃道: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