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泛行舟四周群山重岩迭嶂，而覆盖在群山之上的九欘结界更是环环相扣，固若金汤，将无序混乱的妖族西陆隔绝在天回重山之外，为东陆众生隔绝出了长达千年之久的安宁。
或许是安宁得太久，出生在东陆的年轻修士们，除了东陆本土零星所见的妖物以外，几乎不知道外敌入侵几个字怎么写，更别说如何应对。
第一个发现九欘结界出现裂缝的人，尖声叫喊道：“九欘结界破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全场惊慌失措的观众们奔下看台，再也不管演武场内是否还在比赛，只是一个劲疯狂朝演武场外涌去，意欲找到一个能保证自己安全的庇护之所。
“都别乱跑！呆在演武场里，长老们会来主持大局的！”
在场的本宗弟子们虽说也是同样惊慌，却依旧尽职尽责地大吼着，希望能稳住混乱的局面。
然而毕竟是独木难支，这寥寥几道吼声落入惶恐的人群之中，就如同落入流沙之中的石子，顷刻便被吞没至更加吵嚷的声流里。
南溯珉顶着破碎的天穹，愣在人群中，心中闪过他在海棠居“舌战群儒”时不好的预感。
好的不来坏的来，这天杀的预感居然成了真。
此时，宫三垣快步朝南溯珉跑来。
南溯珉有些急躁地问：“这就是你所说的‘大事’？既然已经算出来了，为何不早些告诉宗门里早做准备？！”
“可太冤枉我了！我那儿知道那小小一个变卦，会是这么大的动静！”
林琼枝闻言：“什么大事？！”
南溯珉捂了捂额头，自知因激动而失言，朝着宫三垣拱了拱手，转身安抚身边慌乱的人群。
就在一片混乱中，不远处一众劲装修士十万火急地御剑而来。
原本泛行舟结界还存在时，应当是任何人都无法在结界之内御剑飞行的，因为所有御剑腾空之术皆会被九欘的力量所消散。
眼看着飞剑朝演武场疾驰，更多的人立刻确认了九欘结界已经破碎的事实，眼神里纷纷露出难以置信——
守护东陆安宁千年之久，几乎已经在所有东陆人心中成为了一个“常识”的泛行舟结界，居然真的失守了。
南溯珉等人被裹在人流中飘摇，定睛看到那些御剑而来的修士之中，为首的竟是本宗剑修燕来观。
他挥手大喊道：“燕长老！”
长老的出现并没有让他安下多少心。
如果说方才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天真地以为这一切都可以解释成，跟前几日青溪渚塌陷类似的天灾……
可燕来观的出现，彻底地打碎了他这一丝希望。
燕来观御剑而来，剑风堪堪逼退了陷入混乱的人群。
刹那间，心绪惊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人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声音在半空中回荡：
“都不要慌！”
许是这声音里带了些清心咒的法力，听到这一句话的人们忽然觉得自己心中有了些微的底气，人群渐渐静了下来。
燕来观的声音继续响起：
“吾乃蹑风堂第一百零六代剑堂真传燕来观！”
全场凝重的视线集中在燕来观一人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沉声怒吼道：
“九欘结界已破，泛行舟八宗子弟听吾号令！斩妖除魔，誓死守住泛行舟山门！”
然而，人群只静了一瞬，便止不住地再次骚乱起来。
只在传说中听过的西陆妖魔，马上就要杀到眼前，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在场大多数都不过只是特意来系舟结观礼的世家小辈，有的甚至还未曾筑基，尚是凡人，毫无自保之力，抽泣嚎啕也有，哀怨咒骂也有。
其中一个声音清晰地从人群中传出来，指着天上御剑几人，慌慌张张地喊道：
“今日我等观赛的，不是各宗真传，就是各家嫡系，全都是受邀来你泛行舟作客的贵客，你们泛行舟不但没提防到妖魔入侵，竟……竟然还让我们身陷险境！若你们不能加派人手将我们完好无损地送回自己家里去，休怪东陆世家今后与你们势不两立！”
南溯珉循声望去，正是当日在宗学里挑衅过他的欧阳慎，皱了皱眉。
这屁篓子好话蹦不出半句，帮倒忙倒是在行得很。
他身边打扮素雅的女子，扯着他的袖子唤“二哥”，似乎在劝他不要做这个出头鸟。可话出了口，附和这说辞的越来越多，不少人已经开始激情激昂地大骂起泛行舟的失职。
燕来观显然没能料到如此情形，御剑的身影愣了愣。
他喝道：“泛行舟没能支撑住结界，诚然是失职，可汝等既是聚天地之灵的修行人，就自然有义务护一方天地安宁，怎可偷生怕死，独善其身？！”
南溯珉知道燕来观的性子，这剑修自己两袖清风，便只道人世间都是如他一般的刚正君子，浑然不知修行之人中也有如欧阳慎这般恃强凌弱的小人。
宫三垣凑近了南溯珉问：“你们这长老死心眼儿？”
欧阳慎似乎是尝到了受众人追捧的甜头，又喊道：“若是不派人将我们送回去，我等本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身边的素衣女子神色焦虑，不住地劝他住嘴，却没发现自己脚下已经开始出现异样。
刹那间，她脚下的青石裂缝之中，竟钻出了一条手臂粗的花藤，径直缠绕上了她的小腿！
周围众人无一不惊恐退开。
女子一声尖叫，口中语无伦次喊道：“这是什么！二哥！二哥！救救怜儿！”
欧阳慎：“什么东西！放开！放开本公子！”
“是妖！妖族来了！”
不知谁高声喊道，本已镇定下来的人群重新陷入慌乱，高声嚷着朝演武场外逃去，把欧阳怜单独留在了演武场中——其中便包括欧阳怜口中的“二哥”欧阳慎。
青紫的藤蔓顺着小腿向上攀援，刺入血肉之中，欧阳怜惨叫一声，忽见一柄飞剑穿空，刺入了藤蔓中央。
藤蔓扭曲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燕来观收回飞剑，嘱咐欧阳怜：“用那藤蔓的血解毒！”
她虽非嫡系，却也来自世家，自然知晓如何解毒，飞快地捡起藤妖的尸体将血拧在伤口上。妖血嘶嘶灼烧着伤口，疼得她痛不欲生。
爪牙竟来得如此之快！
燕来观心道。
“祭九欘灵枝！”燕来观对身后的御剑弟子道。
众人齐声：“是！”
众御剑弟子一齐释放灵气，注入燕来观手里的枝条。枝条受了灵气的滋养，顷刻变得绿意盎然，不久便在演武场边打开了一道浑圆的幻境入口。
“诸位可先进到我派九欘幻境里暂避！”燕来观身后的弟子高声向人群喊道。
人群霎时变了方向，纷纷争先恐后朝着幻境里涌入。
那欧阳怜劫后余生，还在演武场里拜谢燕来观。
燕来观忽的心念一动，大吼道：“女娃退开！”
欧阳怜抬头，面露不解，一时呆愣在原地。
突如其来地，一道利爪划破虚空，破开了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