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桤二人来到峡谷入口处,不敢冒然进去。
“刚刚那个法印,你会么?”来生问。
爻桤道:“头回见,不过——”她话峰一转,“我可以试试。”
来生惊了一下,“你行不行啊?不行不要乱来啊!”
“死马当活马医吧。”
爻桤把来生放下,忆着火长安方才的情形,两手结印。
讲真,来生觉得她比画得压根不像。
然而当印成,竟然真有金光浮现。
爻桤连忙拉着来生一闪而入。
火长安并未注意到身后的一切,只是走到菩提树下停住,伸手抚着树杆,似说了什么,神色惆怅。
忽而一阵风来,菩提花落下一朵。
火长安摊开手,花朵不偏不倚落在手心上。
似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火长安轻握着花朵,慢慢走到木屋后。
爻桤二人立马跟上去,顿时去愣住了。
木屋后是一条大河,河水幽青,对面的石壁高大耸立,上头刻着百鬼夜行图,当中镂空一处,里头有着一方莲台,似是用来打坐的。
忽而河水翻涌,万千鬼鸣嘶恶嚎,似乎要冲出来,然而下一刻,石壁上百鬼涌动,齐齐冲了出来,一头扎入河中,金光大作,须臾便恢复了平静,百鬼冲出来回到石壁上。
爻桤喃喃道:“我好似知道这是哪儿了。”
“哪里?”来生歪着头问。
“忘川峡。”爻桤一字一顿道。
“啊?”
“忘川河尽头。”
传闻忘川河尽头为一方峡谷,怨气丛生,时常闻百鬼长泣,后有一位累世修行之高僧,于峡壁上刻百鬼夜行图,每年诵经九十九天,方才平息。
爻桤道:“那高僧,据传闻是叶始祖。“
“叶神始祖?”来生扳着抬头算了算,大为吃惊,“几百万年了,这些东西竟还有用!”
爻桤道:“是不是她还难说呢,而且听闻自那人陨落后,又出现一位道人,于此地镇守许久,所以大抵这些东西教那道人重新修着补过。”
来生看着站在河边的火长安,道:“所以长安上神亦是来镇守忘川峡的?”
爻桤沉吟了一下,道:“极有可能。”
火长安望着底下飞涌的河水,手一翻,那朵白色的菩提花便轻飘飘落下,在水中打个旋,不见了。
她一撩衣摆,对着那莲台方向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这是什么情况?
来生指着她,道:“这也算镇守?”
爻桤道:“可能吧,不同人不同法子么。”
来生:“……”
你唬谁呢!
忽而,爻桤一压眉头,道:“好似有人来了。”
火长安也察觉到了,站起身来,绕到屋前。她抬头望去,与来人正好对上回光。
“长安上神?”
“雨神君?”
她们两人都有些惊讶。
爻桤心想:若她们发现我和来生在这儿,大抵更惊讶。
不过雨潜性子温柔,火长安性子冷,两人倒未有什么大的情绪变动,不过对视一眼后,便收了惊讶,也体贴地不去问对方来得目的。
这可苦了爻桤和来生二人,她们恨不得冲上去帮对方问。
雨潜越过火长安,走到着提树下,轻轻抚着树杆,轻声道:“我来寻一故人居,听闻,她很久以前住在这儿。”
火长安沉默地站在原地,许久道一句:“我来访一恩人居。”
雨潜没回头,只看着大树。
火长安沉默地站在身后,眸色很淡。
来生自是听不懂她二人在说什么的,爻桤却思绪翻涌。
火长安的“恩人”且先不提,这雨潜的“故人”就冲她的表情和语气,怎么想都会是书烬,莫非书烬当了摆渡人后住这儿?不该啊,这摆渡人是不能离开冥河地界的,再者忘川峡这么一个重要地界,她一摆渡人怎么可能被允许进夫入?
可雨潜又说她很久以前位这儿……很久?莫非是书火的前世?
莫非是那道人?!
是了,若非有镇守恶鬼的功德在身,天道怎可能随随便便给个神位呢——他也未必受得住。
只是不知火长安所说恩人是否为同一人。
过了一会,雨潜收回手,缓步走向木屋,推开门,屋内陈设简陋,一方书案,一个木床,便再无其他。
火长安并未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望着屋内一切,眸色深深。
来生和来生并排站在树下,并不太懂她二人所想。
过了半响,来生觉得无趣了,拉了拉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爻桤也觉得无聊了,于是点头,抱起来生迅速离开。
两人自忘川峡出来,走了一段路后,就发现又迷路了。
来生扯了下爻桤的袖子,道:“我们还是站在这等那家伙来寻吧。”
爻桤道:“万一思卿半天寻不到呢?”
来生道:“那也比你领着我到处乱走得好。”
爻桤:“…”
你这死孩子!净说大实话!
不过事实也如此,爻桤是拉着来生坐在花丛边,取了些录灵果出来,和来生慢悠悠啃着。
在爻桤吃完等二个灵果的时候,叶深找来了。
爻桤大惊,“这么快!”
叶深无奈地叹口气,伸出手,指尖夹着一粒泛着淡光的黄豆。
是了,她怎么忘了这法子!
早知道,就该直接用黄豆找到正确来路的。
失策了。
叶深收好黄豆,一边伸手抚去爻桤头上的一片花瓣,一边轻声问:“你先前是不是没听我话乱跑了?”
爻桤:“!!!”
“没有!”她一口否认,神色真挚且严肃,“我一直在这儿等你,从没有离开过半步,不信你问来生。”
来生非常上道:“是呀,我们从没离开过,哼!反倒是你,怎么来得这么迟?”
好一招反客为主,颠倒黑白!
爻桤心中不禁为来生拍手叫绝,顺着往下道:“就是,你怎么来得那么迟?”
叶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俩,半响之后,她拾起先前抚掉的花瓣,幽幽道:“但不知这附近何处有了菩提花?”
爻桤:“……”
来生:“……”
早知道,就不站在那树下了。
但爻桤依旧不肯服输,强撑着道:“先前没联系你时,不是到处乱走嘛,可能那个时候沾上的吧?”
叶深摩挲几下,冷冷一笑,道:“小七可知这地府唯有一处有菩提花。”不等爻桤回话,她又自顾自道:“忘川峡……你们乱跑到那儿了?据我所知,那儿可有结界,怎么,你们又误打误撞进去了?”
爻桤讪讪道:“就……很巧呗。”
来生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对,就特别巧。”
叶深冷笑。
爻桤撑不住了,低下头,诚恳道:“对不起。”
然而下一刻,她立马一指来生,道:“是她吵着要去的。”
来生:“…”.
过分了啊!
“是你硬拉着我去的好么!”
“胡说,分明是你闹着要去的!”
“我这么小个人,难道能拗过你?”
“我.…”
“好了,”叶深无奈地看着她们,“回去再说。”
“回去再慢慢算。”她又慢悠悠补一句
爻桤:“!!!”
来生:“!!!”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到底不敢吭声。
路上,爻桤把先前跟踪火长安看见的一切传音告诉叶深。
末了,她又问:“叶神一脉的始祖真的在此地镇守过?”
叶深沉默了一下,传音道:“是,她累世修行,每次身死入地府之后,都会去忘川峡诵经,后来即便是成了神,也还是总来此处。”
“那真有道人在她之后镇守?”
“确有一人,也是个累世修行的。”
爻桤随口感叹道:“就是不知,这火长安所谓的恩人是谁?”
叶深抿了下唇,不再出声。
三人就这样沉默地回到爻神宫。
来生怕叶深算账,刚一到便故意打个哈欠道:“我困了,先去睡觉了,母上再见。”
她摆了摆手,往一侧走去。
“哎,你一个人睡怕不怕?不让我来陪你吧。”爻桤刚要溜,却被叶深一把扯住。
她冷笑道:“小七要去哪儿?”
爻桤正色道:“来生毕竟是个孩子,难免会怕黑怕鬼,再者她魂魄不稳,万一夜里又出事了怎么办?怀荫仙尊既把她托附与我,我自当尽心竭力去照顾,万不可一时疏忽,使她出了意外。”
“说完了?”
“完……完了。”
叶深转头,对着一处偏僻静角落道:“采松。”
言闭指尖一动,一抹风抚过那角落树上的灯笼。
炎神宫自打汐陨落后,哪怕有无数阵法,也依旧每晚会安排两个守夜的弟子,一个明面上的,一个暗处的。
叶深曾在炎神宫做了几千年的弟子,知道守夜弟子的联系方法也不足为奇。
须臾,藏在暗处的采松走了过来。
“见过神尊,魔尊大人。”
虽然爻神宫中的弟子们已经知道叶深是未来娘娘,但毕竟还没成亲,故而也就未改口,不过态度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其实吧,对于爻桤娶叶深这件事,大多数的弟子都是不太理解的,不过一来,这是爻桤的私事,她们不好去管,二来两位大师姐都已同意。
故而,也就无一人反对。
叶深道:“今夜,你守在小殿下门前,一有动静马上来报。”
“是。”采松木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