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近中午,彻夜开趴一整晚的游艇总算靠港，池意一下船，就接到了池父的电话。
池父打来提醒她参加中午的喜宴。这次邵孟两家豪门联姻的婚宴一共办两场，头一天在自家的山上庄园里宴请政要名流,今天则是办在市中心的酒店里。
“跟邵总他们打个招呼再走。”池宏升叮嘱了句,又想起什么,“意意,昨天有没有碰上聊得来的对象？”
池意忍不住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没有。”
“你也不小了,该……”
池意顿时觉得宿醉过后的脑袋更晕了，应付池父几句,她挂了电话。
把头半埋进车座靠垫里,又闭眼平复了一阵。
就不该喝酒的。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今早池意清醒后在床上缓了半天，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身上到处都是红痕,虽然不疼不痒，但无一不在提醒着她昨晚过了头的放纵。
想到罪魁祸首，池意无法控制地感觉耳根发热，腰脊也隐隐麻了一片。
……裴谈怎么就那么豁得出去？？
把邀请函递给招待,池意进了宴会厅。
今天中午的喜宴,到场的宾客还不到昨天的一半,请的也大多是媒体。池意刚入座，抬头一看,表情就顿住了。
不远处，隔壁桌前，被她试图在脑中屏蔽掉的人正在落座。
只见裴谈在接一个电话,眉眼半敛。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白衬西装,衬衫领口看着有些许被人扯过的不平整,而旁边隔了几个位置，邵越他妹妹的目光几乎黏在了对方身上。八壹中文網
察觉到什么，男人抬了抬眼，视线却像是要瞥向这边。
池意一顿，一秒移开了目光。
台上新娘的父亲正在致辞，提起两家以后的合作谈了有十分钟。今天的现场像个新闻发布会，底下媒体的闪光灯噼里啪啦响。听得有点无聊，池意刚拿出手机，忽然被叫了一声。
“小姐，”抬头，见侍者笑着把一杯水搁在桌边，“这是给您的蜂蜜水。”
池意一愣：“给我？”
“是的，您的朋友说您需要解酒。”侍者往斜后方的主桌示意了下，“那这杯酒，我先帮您撤下去？”
“……”池意：“不用了，都放着吧。谢谢。”
池意没忍住看了眼，恰好撞上不远处裴谈的视线。
……现场媒体那么多，他是生怕没被人发现他落魄后跟她搭上了吗？？
池意敲字：【不准看我】
池意瞪了眼人，随即又低头，不自在地将领口拽高了点——此时她在礼裙外面套了件软呢小外套，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热得连耳根都有些泛红。
稍顿，裴谈敛眸笑了笑。
裴谈：【不热吗？】
……他还敢提！
要不是为了遮掩脖子上那些痕迹，她也不至于在开着暖气的室内受这份罪。
池意彻底不搭理人了。
挨到婚宴临近结束，她把蜂蜜水喝完，去向那邵公子和孟千金打了声招呼。
她表情如常，忽略掉一旁存在感更强烈的人，道完恭喜就出了宴会厅。
交差完，无事一身轻，池意在路口打到车，准备把行李箱塞进去。刚打开后备箱，忽然从旁伸过男人修长的手。
手上蓦然一轻。
裴谈提过她的箱子，从容搁进后备箱：“准备走了？”
“你怎……”离太近，池意转头差点磕上眼前人的肩膀，她一僵，又迅速扭回脸，“当然要走了。都要结束了，难道我留在那里打扫现场吗。”
裴谈失笑。
“好。”他应，“我陪你去机场。”
陪？
“我在这边有些债务上的事需要处理，晚两天才回去。”像看出她的疑惑，裴谈温润回，“你别生气。”
池意愣了下：“债务上的事？”
“嗯。先前抵押的地产要拍卖。”裴谈随意压扣下后备箱，神色自然，“还剩一些流程要走。”
池意隐约想起对方说过只剩下帝都的一套房产了，大概是别的都抵押出去了，港市这边的也没落下。她默了两秒：“喔，那你走吧。”
裴谈却已经替她拉开车门：“一起。”
“不用，”池意下意识拒绝，“你送我去机场做什么？我又用不到你。”
说完，她才发觉这话有歧义：“……反正不需要。”
池意现在浑身不对劲，看到对方的一片衣角都能不受控地想到昨晚。眼不见为净，她埋头钻进车内，一眼都没再看过去。
车外，男人眯了眯眸子。
车门一时没关上，前头传来司机的催促：“小姐，走吗？”
池意哦了声，转头：“你怎么还不……”
下一刻，声音却断在了对方俯进的动作上。
眼前只来得及晃过男人西服白衬的前襟。随后下巴被捏上，抬起，冷淡的薄荷味道跟着侵过来。
唇上的吻一触即分。池意瞬间睁大眼。
嘴角被人用指腹抚蹭过去。面前的人稍撤开，抬眼，平静替她回复司机：“可以走了。”
见她滞住的表情，裴谈盯了片刻，忽而微微一笑：“路上小心。”
池意：“……”
车子在冷风里疾驰出去，把街边的人甩成了一个小点。半分钟后，池意总算回过神，垂睫，僵硬抬起手背碰了碰嘴唇。
光天化日的在酒店门口……还是在司机背后！
裴谈突然亲她干什么？？
……不是。
她刚才怎么都没有一把推开他？
池意觉得下次需要跟人说一声了。
他们只是简单的包养关系，平时在床上……倒也就算了，但在不服务的时间里，他实在没必要配合到这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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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机场，池意提前进了安检。她到得早，没事做，买了杯咖啡在店里坐着，顺手给江颖珍发了条语音。
“我在港市这边的机场免税店，你要我帮你带什么吗？”
江颖珍直接打了个视频过来。
“意宝！快来快来，人家现在好需要你。”视频那头，江颖珍正在打麻将，“看看，输到现在了，你快帮帮我。”
“怎么还搞场外求助啊，姐，你是不是玩不起？”
“我可没让意意帮我打。”池意平时打麻将手气好，江颖珍嗔道，“宝贝，你这样看着就好，说不准这把我就借你的光，时来运转了呢。”
池意一阵无言：“我挂了。”
嘴上说着要挂，她还是连着视频，把那边正火热的麻将局当成了玩手机的背景音。
“又胡了？！”锡纸烫哀嚎，“不打了，再输我都得卖身了。”
杨月：“你真会开玩笑，你卖身还得给人倒贴钱吧。来，转钱……”
一时想到什么，池意玩手机的动作一顿，忽然问：“颖珍，你在戴着耳机吗？”
“在呢，怎么了？”
“之前你说，”她又顿了顿，“你有个客户是名典的常客？”
名典就是江颖珍约池意去过的男色会所，闻言，江颖珍暧昧抛了个媚眼：“诶呀，可不是，这周末咱们一起约着再去一趟？”
池意：“……谁说这个了，我是想你帮我问个事。”
江颖珍：“啥？”
“你帮我问问，之前裴谈在那待了多久。”半晌，她才憋出一句。
池意心说，她只是想不通，以前那么身份优越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堕落得这么自然。
那人到底是跟多少个客人相处过，才习惯成这样的？
池意又回想起昨晚对方一点没心理包袱的行为，呼吸顿时窒了下。还有，他当初说没试过用其他地方服务人，要学——不会是骗她的吧。他那哪有刚学过的不适应？
要不是后来她耐不住想踢人，池意怀疑对方甚至会再服务一次。
“这个问我，我了解啊。”江颖珍的话扯回了她的思绪。
池意：“什么？”
“你们先打。”江颖珍离开麻将桌，悄声，“宝贝你忘了？当初你说包了裴谈的时候，我还问要不要帮你去打听下他在店里的情况。”
好像是有这回事。池意模糊记得当时自己回了句不感兴趣。
“我这不是，太好奇了嘛。”以往待在食物链顶端的人跌落神坛去当牛郎了，搁谁不好奇，江颖珍道，“我就偷偷去打听了下。”
“听说那会儿裴谈刚去名典，还没在那待几天呢。”江颖珍回忆，“那儿的经理透露的。”
池意搅咖啡的动作顿住了：“刚去没几天？”
“是啊。”
池意也没想到，错愕了会儿：“那他以前的客人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猜，你很可能是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的。”江颖珍低叹道，“要不然，谁撞上了长成那样的极品不立马包个十年八年的呀！他哪里还会待在那……”
她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还差不多。
那裴谈那些服务算什么？无师自通吗？？
想到对方昔日处处完美的形象，池意噎了下。
……还真的有可能。
江颖珍诶唷了声：“意宝，你是在在意吗？”
“……”池意送到嘴边的咖啡放了回去，把镜头生硬转过到一边，回道：“万一他以后起来了，第一个算账的就是我，我当然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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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帝都的第二天，池意又恢复了上班的状态。
当天下午，她跟着组里的人去把雪场项目的合同签了。
这次的签合同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双方已经提前在线上谈妥了分成，只剩签个字的事。只是陈佳媛全程时不时拿探究的目光看她，池意懒得理，权当无视。
出了会议室，她接到了方婷的电话。
“老师，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方婷笑道，“剧组里主创几个都在，先熟悉熟悉，您看有没有时间来。”
池意可能是剧组里最后一个知道已经选角完毕了的，她切回编剧微信一看，才发现下周都要定妆开机了。
方婷订了一家胡同里的私房餐厅，包间在二楼。池意上楼时，意外和小宋打了个照面。
“老师！”小宋眼睛一亮，“洲哥他们都在里面，你快进去吧。”
池意见她要下楼，困惑问：“你不进去？”
“你们聊你们的，我回车里等。”小宋连忙道，“那我先下去啦。”
整层二楼只有这一个包间，隐私性极好。进去，池意一眼就望见了几个眼熟的明星，上回选角时见的那几个导演制片也在，都正在各自寒暄。
她跟一群人不熟，只是没什么事单纯来吃个饭，于是舒服找了个角落的座，就在方婷对面。
“也是多亏了初一老师，她当时坚持要换掉原来的女主演，才有了咱们现在的剧组。”方婷哪能让池意受冷落，含笑提了一嘴。
在场一桌子的人目光随之聚集到池意身上，副导演笑着要旁边的女配角给她倒酒。
池意忍耐下性子，应付着露出个客气的笑：“我开车来的，就不喝酒了。”
“那喝不喝梨汁？”斜对面一道男声问。
池意一看，是男主演：“哦，我自己倒吧。”
喻林洲观察池意很久了。
上次在选角现场看到池意，他还暗暗吃了一惊。实在没想到，能写出那么精彩的本子的编剧会是……这个模样。
池意正在专心切牛排，一侧的乌黑长发被她别至耳后，露出鼻尖挺翘的侧颜和半段肤白细腻的脖颈。被一群当红明星名导围坐着，也不见她脸上有多紧张或惊喜。
反而有种见惯不惯的自若感。
喻林洲心里不禁一动，起了些想了解的心思。
“要不要让他们去把地暖调高两度？”池意忽然又听到一句询问，“我看你还穿着外套，是觉得冷吗？”
抬头，还是那位男主演。
裴谈那天留的痕迹都还没消，她当然要穿外套——想归想，池意还是礼貌笑笑：“我不冷，谢谢。”
饭局过半，导演娄胜起身问：“林洲，一起出去抽支烟？”
“行。”喻林洲拎起外套前看了一眼，池意吃得差不多，已经在玩手机了。
小宋刚巧上楼，见他们出来，忙过去道：“洲哥，我看外面下雨了，我来给你拿把伞。”
助理送完伞即刻又下了楼。喻林洲和娄胜在走廊尽头聊了一支烟的时间，他掐灭烟，听见动静看了眼，一怔。
池意已经从包间里出来了。
“初一，这么快走了啊。”娄胜道。
池意嗯声，她上了一天的班，吃完就犯困，现在只想回公寓睡觉。跟一群主创走过场打了声招呼，池意径直下楼。
谁知刚想出庭院，她就蹙了下眉。
什么时候下的雨？
怪只怪这家餐厅开在胡同里，池意来的时候把车停在了外边，她在淋雨和等雨停之间迟疑了一秒，决定进去找服务员买把伞。
“你撑我的伞走吧。”忽然一道声音从后传来。
喻林洲不知何时戴了口罩下来，露出的桃花眼里笑意扬着，递伞的手抬了抬：“小心别淋到雨了。”
“不用了，一会你自己撑吧。”池意跟他不熟，点头应付道，“我去找他们买把伞。”
她刚走两步，就被拦住了。
两人距离很近，对方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和残余烟味混在一起刺激着她的鼻端，闻得人不舒服，池意止不住地皱眉。
考虑到这人算是好心借伞，她忍了忍，刚想回绝，喻林洲已经把伞撑开，递进她手里。
“我没关系，助理还能拿伞过来。”
“你撑我的吧，都是一个剧组的。”喻林洲笑了声，“下次见面，再还给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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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池意踢了鞋子，随手把伞挂在伞架上。
她困得低头打了个哈欠，经过客房，习惯性扭头瞅了眼。见到半开的门，里间漆黑一片，不由一顿。
哦，对。
……还没回来。
这场雨从前一晚一直下到了翌日早上，池意被闹醒时，胡乱摸到床头的按钮，自动窗帘应声拉开。
她勉强从被窝里探出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是暗的。
池意打不起精神爬起床，一把将被子扯过脸，打算再睡十分钟。然而下一刻，手机坚持不懈地嗡鸣了起来。
“……”她低着气压摸到，接起：“喂。”
“意意！！！”
池意被拔高的声调惊了一下，睁眼：“啊？”
另一边，江颖珍简直恨不得现在是在拍她的门：“你上热搜了！我草，你快，看我给你发的！”
“……什么？？”池意彻底醒了。
微信里一堆密密麻麻的消息，池意果断忽略，翻到江颖珍发的链接，点开。
仔细一看，她后颈都麻了。
眼前的照片，不是她和那个喻林洲还能是谁？？
不知道一个个营销号从哪里来的偷拍图，池意不可置信地点开。
只见画面里，昨晚她跟喻林洲在伞下的一幕被拍了整整一套九宫格，而“浪漫撑伞”“雨里共处”“疑似恋情”这一连串的暧昧文案堆在了她眼前。
评论转发量早就过了数万。
池意深呼吸了下。
这个破角度，是蹲墙头上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