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池意回神,忙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正放在裴谈一个人身上,表情都怔着。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西装男身边的女伴:“郑公子,这位是?”
“还真是你?”郑川没顾得上理她,又错愕道,“我以为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呢。”
池意不由看回裴谈。
本来以为是碰到了熟人,然而见他扫量了一眼西装男,神色平淡得不像是见到朋友。
“你是?”
郑川脸色稍变,随即掩饰尴尬地笑了声:“要不怎么说贵人多忘事呢,你认不出我了?”
“不过也对,这都多少年没见了……那宋闻清认得吧?你们可都是同个商学院的校友啊。”说着他示意了下身后的另一男人。
裴谈没认出西装男,池意却越看越觉得眼熟。
盯了会儿,她蹙眉,总算想起来这人是哪位了。不就是高中时那帮高年级二代圈里的其中一个?
这么多年过去对方胖了不止一圈,难怪刚才没认出来。
“裴谈,你今晚在这儿吃饭?”那位宋姓男人也熟络接过话。在场一群衣着得体的富二代富三代,几乎没有谁不认识裴谈,此时全在瞧他,“我也有几年没见到你了。我们正好要去楼上的俱乐部,一起去聊聊近况?”
“是啊,单我来买,别客气。”郑川也笑道。
他边招呼边从西裤口袋中抽手,要拍向裴谈的肩。
“你走不走?”忽然,边上插进一道侬软的声音,“我要去吃饭了。”
池意已经面无表情按开了电梯的门。
“她是……?”
池意懒得搭理人,而被她盯着的裴谈瞥过郑川的手腕,回身时,男人上一刻眸中那刹那的冷漠感已经消散。
他看着她,须臾笑了笑:“好。”
“我还有私事,失陪。”
一群人干看着裴谈随着那女孩进了电梯,只得到一个连客套都算不上的淡淡颔首,郑川的手僵在半空,悻悻收回。
“郑公子,那是谁呀?”女伴是圈外的某个模特,眼神都快黏在了电梯门上。
四周纷纷嘀咕。
“哎,不是说裴谈早就出国去避风头了吗?”
“没,我可听说,前段时间邵家的婚宴还邀请裴谈了。”
“都破产了,还有这待遇?”
“这算什么待遇。”有人感叹,“换了以前人家还没空去呢,谁能想到有今天!我猜啊,没准是去问邵家借钱的。”
虽然叹气,但表情却在看热闹。
在场一群公子哥大多是啃家底的玩咖,以前裴谈这号人物对他们来说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而现在看这位往日传言的裴家掌权人从神坛跌落,心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一旁,郑川还处在被打断的没面子里,那女人,他怎么觉得那么眼熟?
电梯内,楼层正一格格往上跳。
借着电梯门上的反光,池意观察了下旁边的人,又低头看了会儿手机,突然冒出一句:“你那两个都是什么校友?”
“怎么。”裴谈侧眸。
“看起来都长得跟中年人一样。”
“……”裴谈失笑,思忖一瞬:“我不记得了。”
明明是温润的态度,池意却莫名在脑中浮现出了对方以前那对谁都不入眼的冷淡样。一时语噎。
不记得商学院的那个校友还好说,可能是大学里的人多不好记,但高中那个——
“胖的那个人你也不记得了?”
裴谈:“嗯?”
“上学那会,他不是一直都在围着你转的吗。”池意忍不住转头,“你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安静。
正疑问着,池意就见裴谈敛了敛眼,忽而轻笑了笑:“嗯。”
“……你笑什么?”
“你怎么知道,”谁知他噙了笑,弯近,“他一直在围着我转?”
池意:“……”
半晌。池意:“我记忆力好,不行吗??”
.八壹中文網
江颖珍订的是餐厅的靠窗座,等池意到的时候,江颖珍正拉着工作室的人在打线上麻将。
“来了,快坐快坐。”江颖珍忙从小男朋友的肩头直起身,又对语音那头道,“不打了啊,我这儿要点餐了。”
池意:“你点吧,我帮你打。”
恰好服务生过来送菜单,她翻也不翻地把一整本推给旁边的人:“随便给我点个套餐。”
无论看过多少回,江颖珍每次都要被她对裴谈这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惊呆,递手机时一句牛逼就差没写在了脸上。
“诶诶,姐,你找池意犯规啊。”扬声器里传来蒋榕榕的叫声,“那我也得叫人来帮我打……表哥!来帮我打麻将了,哥!”
“牛排是要肉眼,还是菲力?”旁侧,恰好响起裴谈的询问。
那头一静,蒋榕榕正叫人的语气立马轻柔:“哥哥。”
“……”池意:“随便。”
她摸出了耳机插上。
线上的麻将打很快,点个餐的时间里,池意已经连输了好几盘。
她打麻将向来胡多输少,手气也不错,像这种一把没胡成的还是头一回。又被推了一把,池意难免有点憋闷。
“蒋榕榕她哥是赌场老手了,上次可把我输惨了。”江颖珍也凑过来看,“算了算了,不跟她打了。”
池意嗯声:“我打完这一盘。”
蒋榕榕那方又听牌了,池意蹙眉,正迟疑着要打哪张牌,手腕忽然被人扣住。
“不打这个。”男人修长的手指探过,替她点出另一张牌,“这一张。”
她一愣,犹疑转头。
裴谈不知道什么时候点完了餐。餐厅的座位是一圈圆弧的沙发座,此时两人距离近到她稍微一转就碰上了他的腿侧。
她瞬间收腿:“我知道……你坐过去。”
稍顿,裴谈听从一笑:“好。”
可没到三十秒,池意就不自在地朝旁边挪了点。
“……再打哪个?”
没别的原因,上一张牌丢出去,蒋榕榕那方居然把她想要的牌打了出来。
接下来,借裴谈的手一连胡了几盘,池意这才确定刚才不是巧合。
“妈诶,我听的牌你怎么都不出!藏这么死!”眼看着她越赢越多,另一头的杨月直接疯了,“池意她开记牌器了吧!姐,你们那边在作弊啊??”
江颖珍没理她,她也在一旁瞠目结舌。
我草。裴谈还会打麻将??
裴谈啊!打麻将!?
“刚才那几局,你怎么知道她们等的是哪张牌?”耳机里叽叽喳喳,池意忍不住转头问。
“只是估算。”
裴谈笑了下:“看你们打出的牌,大致能猜到一些。”
“你还会算牌?”池意下意识道,“那之前你怎么不告……”
喔。他之前在点餐。
“先前不太清楚。”他解释得耐心,回,“现在才看明白规则。”
“……”四周陷入了死寂。
……他刚看懂规则,竟然就会算牌了???
池意彻底无言以对,半晌哦了句,转回脸。她的注意力在牌局上,丝毫没察觉自己此刻靠旁边很近。
随着转脸,她的乌黑长发扫过男人的衬衫袖扣,裴谈低眸,指端轻勾住那发尾。不紧不慢地拨蹭而过。
男人眯了眯眸子。
等服务生推上前菜,池意也赢够了。她心情好转,把手机还给了江颖珍算筹码。
“裴谈,原来你坐在这儿。”突然,后方有道男声传来。
她即刻看去。
只见餐桌过来了几个男人,很眼熟,正是不久前在楼下碰到那群人中的几个。
“我们还以为你在包间里,找你到现在。”说话的人招呼道,“我看你这边的菜还没上齐,不如上去我们那边吧?也能点餐。”
对面江颖珍两人还处在状况外。
看裴谈,他略略扫过几人,稍停,这才带上很淡的笑意。
“不用了。”
“别见外啊,我们那儿的主厨是今天刚从法国叫来的。”有人笑着看看桌上,“我们正好在办品酒会,去玩玩?”
没等裴谈说话,旁边池意就不客气开口:“他跟你们很熟?”
被反问的人脸色一变,几人齐齐看她。
以前是攀不上关系,现在难不成还连叫来喝杯酒的面子都没有?
“跟我不熟,但跟郑少和宋少熟啊,大家以前可都是校友。都在楼上呢,上去叙叙旧?”
“裴谈,我们是诚心邀请你。”为首的笑道,“走吧。”
几个西装革履的都拥在这,桌上没人吃饭了,周围几桌的客人也频频在朝这边瞟。片刻后,看到道颀长人影从座位上从容起身。
“我过去一趟。”裴谈稍稍一笑,“你们先吃。”
“哦,哦好。”
“我很快回来。”他看池意。
池意没理会,也跟着站起。
“意宝,你也要去?”江颖珍还糊涂着。
“为什么不去?”她丢开腿上的餐巾,越过裴谈先出去,“我也是校友。”
.
私人俱乐部在酒店大厦的顶层,一路踩着地毯到包间,一进去,池意就跟里间的男男女女打了个照面。
所有人的说笑声顿收,在看裴谈。有人随即惊诧站起来了:“还真请来了!”
“我说的能叫来,不蒙你。”推门的男人顿时觉得面上有光,点点服务生,“去加两个座,裴谈,你们坐。”
长桌两侧,一群人正在办品酒会,桌上堆满了形形色色的高脚杯。穿红丝绒长裙的女侍酒师过来,又上了一圈新酒。
池意没喝,一心二用地看手机,打算听听这群人有什么好叙旧的。
“有点儿酸了,熏烤味,咖啡味……赤霞珠?是波尔多左岸产的吧。”斜对面有人品完酒,又探了过来,“裴谈,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能见上你的面啊,来来,我敬你一杯。”
“敬算不上。”裴谈微微笑了笑,淡扫过一眼,拿过一旁漱口喝的清水。
“一会开车,就不喝酒了。”
他神色虽然含笑,却还是给人有距离感,甚至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品酒词,光简单碰杯的样子就有种分明的矜贵气质。
桌上不论男女都在打量他,尤其是郑川旁边的女伴,明显看怔了。
郑川登时有些不是滋味,也拿起酒杯:“来,裴谈,刚才我叫你不来,还以为你贵人事忙呢。”
“我们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了,但你的情况我都了解过了。”他过来,“听说你最近过得不好啊。”
池意玩手机的动作一顿。转头。
“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别强撑着,大家认识一场,让我也帮帮你。”郑川跟他碰杯,“对了,你现在肯定是缺钱吧?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工作?”
裴谈神色自然:“工作?”
“我最近跟人合伙开了家公司,正好缺人手。你来的话还能给你安排个项目经理的职位,怎么样?”郑川道,“工资少说有个万八千,够吃住了。”
说完,就有人乐了:“郑少,你这一杯酒可都不止万八千啊。裴谈连酒都不喝,怕是也看不上你这工作吧。”
“你们这帮人没开过公司,都不懂,万八千是底薪,这职位到手的钱靠项目提成,多劳多得呢么。”
郑川和他一唱一和,越说越容光焕发,“裴谈,我知道是少了,不过你现在背着债也不好找工作,我这不是想帮你吗。”
他想到什么:“你的房产是都被封了吧?现在是住哪儿?要不要我给你找套租的房子?对了,刚才你说开车,是最近买的二手车?还是在替人开车?”
听着像关心的话,却一句句全在揭人伤疤。
话音刚落,突然旁边响起一道凉凉的嗤声,一下格外清晰。所有人闻声看去。
郑川也是一顿:“你在笑什么?”
“笑你脑子不好。”池意心里一阵的憋火,又轻嗤了下,直接道,“说的什么屁话。”
一愣,郑川几乎瞬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我说,让裴谈去给你打工,就凭你?”她不客气反问。
“你……”
“你什么?”池意见他气得涨红脸,才顺畅了点,停也没停,“谁看得上你那个破工作?”
“裴谈再怎么样,也长得比你好,能力比你强,他去当个明星模特,动动手指头赚得都比你多。破产了照样有一堆人等着给他送钱,高兴的话还能每天换个女朋友,怎么都过得比你好多了。”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她道,“就你这样,哪天破产了连垃圾桶都不收你。”
“你他——”
郑川扬起酒杯的刹那,手却蓦然被旁边的裴谈扣住,惊呼声顿时四起。
他吃痛嗷叫了一声,猛然一挣,却半点都没能挣开。郑川脸上的肉一颤,电光火石间,突然就想起来了裴谈带来的这女伴是谁。
“池——池意??”那个暴发户的女儿?
郑川满脸难堪,咬牙道:“裴谈,你跟她一起不是掉价吗?她这种说话没教养的,让我玩玩都嫌——”
池意还没冷下表情,郑川冷不防被手腕上箍着的力道一拧,直接一带。
酒杯拍碎的声音和惨叫声刹那响起!
突发变故,一桌子人都吓呆了。
死一般的寂静里,只见裴谈正扣着郑川的手腕压在桌上。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刺目的红酒液混着血液缓缓淌开。
而裴谈慢条斯理抬手,摘下被溅上的眼镜。冷感的嗓音却听得所有人心里一跳。
“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