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书的事情,宋轻沉在睡梦里都在惦记。
她徘徊在旁边不远处的花店中,打开店内供客人租用的爱心信箱,输入密码,拿出周池妄留下的英文作文书。
场景一转,她重新站在了爱心信箱之前,只是这一次信箱上的标记发生了变化。
从“zhou”变成了“jiang”。
宋轻沉重新输入密码0325,姜彻的生日。
密码不正确。
她咬着手指,小心翼翼的试了一串数字1226。
密码正确,信箱门打开,里面藏着一封印有红色玫瑰漆印的信件。
宋轻沉骤然清醒,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原来是做梦。
别说姜彻不像是会租用公共信箱的人,就算是会,密码也不可能是她的生日。
早晨8点40,房间中空无一人,家里也静悄悄的。
宋轻沉还在床上发呆,忽而听见从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下,两声,规律又清晰。
她迷迷糊糊的想,大抵是父亲回来了。
蹬上拖鞋,她揉着自己刚睡醒的鸡毛头,睁着看人模糊的眼睛打开了门。
“爸,你钥匙呢?不会又,又丢了吧?”
“下次……”
宋轻沉噤声。
门口站着两个人,男性。
一个高,一个矮几分。
个子高的穿着一件灰色风衣,衣领之后垂着帽子,环胸抱臂,目光轻懒地顺着宋轻沉的衣领往下探看。
吊带棉质睡衣,露出胸前一片;下摆不过膝盖,修长的小腿和珠白的脚踝合并靠拢,几根头发弯起乱翘,黑乎乎小一片。八壹中文網
周池妄挑了下眉眼,“小猪佩奇?”
宋轻沉窘迫地从喉咙中咕噜出几个破碎的单音,转过身去,捂住胸口,用背上更大的佩奇对准门口父子。
“周叔叔,周池妄,你、你们怎么……”
周池妄的父亲今日穿着休闲装,他轻咳一声,温和的开口,“轻沉啊,你父亲在吗?今天跟他约好喝喝茶、下下棋的。”
说着,脚尖一转,想要进门,又被周池妄不动声色的挡在门口。
“池妄?”
周池妄浑然不理会自己的父亲,言简意赅,“换衣服。”
宋轻沉脸上发热。
“你们先、先在客厅坐坐,我,去去就来。”
踩着拖鞋,踢踏踢踏的往自建小卧室跑去,关上门。
宋轻沉这才轻舒了一口气,背脊软绵绵的顶靠在门上,像泄了劲。
等宋轻沉收拾好出去时,父亲已经回来了,端正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装着买给她的早餐。
宋轻沉眼眸一亮,浑然忘记了刚刚一幕,蹬着拖鞋快步接过东西。
是肉夹馍。
她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一口,咕哝地问,“今天怎么出去买、买饭了?”
“早晨回来晚了,没顾上做。”
说话间,父亲从上衣兜中掏出一盒烟,在边缘磕了两下,甩出来一根,递给周池妄的父亲,“将就将就。”
周池妄的父亲闻言哑然,“何必客气,咱俩谁跟谁。”
两位男人很快亮起火光,缭绕的烟雾在逼仄的空间弥散,盈盈绕绕地钻到宋轻沉这里。
她挥挥手,捏住鼻子,“爸,只此一次,下、下次不许在家里抽烟。”
凶腾腾的样子,看的周父忍俊不禁,“得,叔叔不抽了,我们小轻沉真是长大了,都管起自己父亲来了。”
作势要掐灭手中的烟丝。
男人的手腕,被少年一把抓住。
周父抬头,便见自家儿子云淡风轻的站在旁边,对缭绕的烟雾视而不见,“您跟宋叔叔先聊。”
话音刚落,又扯住宋轻沉的手腕,带着不情不愿的她往房间内走,“找她有事。”
门一关,房间内就剩下两个人。
周池妄一松手,宋轻沉便捏着自己的手腕乱晃,“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会又,又布置了额外的卷子吧?”
周池妄熟稔的拉过她房间内陈旧的转椅,长腿一弯,轻懒的靠进去。
“这么怕做题,考试怎么办?”
宋轻沉抿唇嘟囔,“谁怕了,只是不想被变态带、带成变态。”
周池妄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她便缩了缩肩膀,窝进床沿,撇着唇角,一口一口地吃手里的东西。
水嫩白滑的脸颊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快要抻平旁边的小梨涡,额前薄薄一层碎黑刘海轻轻晃动。
周池妄眸光沉暗几分,他别过视线,随手拿出来她要的东西放在桌面。
英语作文精选。
宋轻沉眼眸都亮了。
将最后一口塞进自己嘴里,又呛咳两声,擦干净手指,这才拿起来翻了翻。
“是、是这个。”
这本书是上课时老杨推荐的,话题全,例句改造通俗易懂,唯一的缺点是这本出得早且量小,各大书店都断货,网上也只有盗版。
宋轻沉想要,但苦恼于没货,抱着试探的心态问了问周池妄。
没想到周池妄真给她弄来了。
宋轻沉小心翼翼的用纸在封面上擦了擦,“谢谢你,多少钱,我给你。”
“二手书,不值钱,送你了。”
“这样,这样是不是不,不太好……”
宋轻沉说着,翻到扉页去看价格,十六块八,她掏出手机,刚准备周池妄转钱,却被少年按住手背。
宋轻沉疑惑的抬头,与他对视。
少年的睫扉长而翘,眼窝深陷,一双桃花眼平静无波,好看又淡漠。
他不动声色的勾唇,单手缓慢的从她手中捏住书脊,拎出来,随手翻开第一页,“这是我用过的,里面有笔记。”
宋轻沉仔细去看,才发现在书的第一页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周池妄的名字。
名字下方还有四个字。
永远热忱。
宋轻沉蹙眉,盯着面前疏离冷倦的少年,又看了看这四个字。
这……像话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这个是你自己给自己写的,座右铭吗?”
周池妄露出一个“你说呢”的神情。
宋轻沉却大喘一口气,“原来你也不想每天冷冰冰的,早、早点说嘛,你长得这样好看,喜欢你的女生还这么多,平时只要多笑笑,一定是、是大家心目中的温暖男神。”
一个小结巴,也有话多的时候。
周池妄的手指在那四个字上敲了敲,“这四个字送你。”
“?”
宋轻沉没明白,“什么,意思?”
周池妄眸光一闪,嘲弄道,“初中额外读物,你高二才开始看,确实需要多点学习热情。”
四分嘲讽,六分事实,气的宋轻沉瞪圆了眼睛,连连打磕,“你、你、你不要得意忘形。”
“骄兵必败,早晚我会,超过你。”
宋轻沉是真的被气到了,脸颊胀的通红通红,嘟在那里,粉嫩的唇瓣不自觉的往上撅起一点弧度,时不时吹一下额前挡住视线的刘海。
活像一只气球。
周池妄浑然不怕,整个人向后仰靠去,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儿她生气的样子,隐隐勾唇,“嗯,等你。”
一边说,一边递给她一张纸,漫不经心的提醒,“不过,你脸上沾了肉渣。”
宋轻沉愤懑的从周池妄手中扯过纸巾,狠狠往自己的嘴角上抹了几下,蹭红一小片。
家里老房子隔音不太好,她不理周池妄的功夫中,周父爽朗的笑声,伴随着宋父低缓的叙述,隔墙传来,清晰可闻。
“轻沉再有一年就要上大学了,四年大学毕业,工作结婚,一晃真是快得很啊。”
在聊她的事情?
宋轻沉一骨碌从床上起身,耳朵贴向靠近客厅的墙壁。
“她早晚要有自己的家庭,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要不再找一个,相互帮衬帮衬,晚年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一向寡言沉默的父亲,半强硬地打断,“我不需要。”
气氛一时凝滞,父亲语气坚定,“我有老婆,我老婆是张丽晴。”
宋轻沉垂眸,攀紧墙壁。
凉意顺着手指蔓延,她却头脑发热,不到一分钟,又起身穿好拖鞋,转身要走。
肩膀被人扣住,她转身,与周池妄两两对视。
“你去哪?”
宋轻沉咬着下唇,“我去叫醒他。”
“宋叔叔的认知停留在过去,你去只会更加刺激他。”
宋轻沉晃晃肩膀,甩开周池妄的手,“这么多年了,他不可能永远、永远逃避现实。”
“人人都怕他知道现实,可是,他有知情权。”
说着,宋轻沉踩着凉拖,咯噔咯噔的走进客厅。
周父惊讶,“轻沉,你怎么出来了?”
目光一转,便见自己儿子长身而立,斜倚在门框上,摊了下手心。
宋轻沉礼貌跟周父打招呼,随即走到自己父亲面前。
“爸,”她目光平静,语气平缓且坚定,“您不要再等张丽晴了。”
“她不是您老婆了,你们已经离、离婚10多年了。”
烟蒂丝猩红明灭,被泛黄的指甲盖弹至地面,父亲撑着乌青的眼底,目光迟滞而混沌,“胡说,丽晴只是出去买菜,一会儿回……”
耳边嗡嗡响动,宋轻沉仿佛只能听到自己尖锐的反驳,“她不在了。”
“就是在你受伤去、去住院的那几天。”
宋轻沉咬牙,“10多年,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更没有一通电话,您为什么不、不能往前看看?”
“张丽晴,不要您,也不要我了!”
话未说完,便见面前的父亲猛然起身,手掌高高地举起,阴影拢在宋轻沉上方,粗声粗气地呵斥她,“你在胡掰什么!”
重重的一巴掌,眼看着要落在宋轻沉脸蛋上。
她只感觉到有一道力扯过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后,与此同时,有人从身后抓住父亲的手,“行了行了,老宋,干什么呢?”
“轻沉还小,不懂事,你跟自己女儿置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