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息远隔12小时的距离,透过听筒,传过来。
宋轻沉轻轻应声。
像漫长的战役,快要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她仿佛真的重回高三,疲惫的睡一觉过去,第二次早晨6点爬起来听网课,卷子一套套的做,从慢到快,到把技巧滚瓜烂熟。
第一场没考上,卡在了面试。
穿着标准正装去,还画了点寡淡的妆,问题的答案深深印在脑海中,只是说不出来,磕磕绊绊。
跟着严之礼一起去,回来的时候重新埋头在试卷之前。
严之礼安慰她,“人生的路有很多,这次上不去还有下下次,而且,你不是还有一场进了面试,再试试好了。”
宋轻沉点头。
第二场是市里组织的,她想好了,再上不去,还可以回港城。
乔叔特地打电话告诉她,不用过于紧张,实在不行,还有其他单位可以安排。
这也是周家长辈的意思。
她在电话中沉默,最后说,“我还想,再努力一把。”
她心态很平。
结构化面试可能是她这辈子都难以跨过的门槛,而现在,她已经站在了门槛前,退也前功尽弃。
陈薇盈告诉她,有戏。
“你笔试拉第二名这么多分,面试别着急,有戏。”
宋轻沉连着背材料,对着镜子练习口语表达,足足一个月,也只是纠正到慢慢说不卡壳,去面试的那天,严之礼把自己专门买来的上岸锦鲤的挂件送给了她。
“拜托,”她说,“这次一定要上,不然白瞎这笔试成绩了。”
宋轻沉反而轻松,盯着她课桌上贴着明星海报。
上面用闪光字写着一句话。
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
她小声说,“愿梦想成真。”
去体检那天,宋轻沉在嗡杂的地铁内呆了一个多小时,才换乘到二号线,人流繁杂,赶上早高峰,涌入涌出也只是一瞬间。
她随着大流走,却在换乘站的立柱前站定了好一会儿。
地铁站的电梯墙面上,立柱边,铺天盖地的贴上了姜彻毕业演唱会的地推,用各种各种精致的图片包装起来,分角度分样子,像是要包圆一整个换乘站。
还有几个人在往墙面上贴,而旁边则是站着几个人,手中拿着一叠看起来像是传单一样的应援袋。
看见她时,亲切的叫她,“这位小姐姐也认识姜彻吗?”
宋轻沉的目光往墙面上看。
几年过去,姜彻的事业蒸蒸日上,他性格不受拘束,也不媚粉,每天依旧我行我素,据说连自己的微博账号都不肯交出去,捐款的时候有他,怼人的时候也有。
去年,姜彻把《玫瑰荒漠》拿出来改编,参加某个唱歌综艺的时候拿出来唱,副歌部分也变了调,也改了词,从遗憾唱到痛心,最后大爆出圈,热度居高不下,一度连挂热搜。
采访中,有人问,“你歌词中的这个她,是你以前喜欢过的女生吗?”
过分一点的,还挖出来了姜彻的前女友名单,放到他面前,“能否透露一下歌词中写的这个人,是具体指谁呢?”
“这个时候拿出来唱,是因为还放不下故人吗?”
问题之尖锐,让身边跟着的小助理冲上来挡话题,顺便安排姜彻走。
“额姜彻先生唱的这首歌里面的人是……”
话音未落,又被折返回来的姜彻抢过话筒,对准摄像头,“放不下,又能怎么样?”
依旧散漫,依旧不羁。
宋轻沉也只是看了一眼墙上的海报,收回视线,迟疑的点点头,“认识的。”
能过来盯着地推进度的,该是大粉,或者站姐。
女生对着她笑,“漂亮小姐姐眼光很好哦,姜彻的毕业演唱会欢迎小姐姐过来看。”
说着,递给宋轻沉一个包装袋,里面装着应援手幅,和一根应援发卡。
宋轻沉原本想摇头,却被塞进了手心中,“小姐姐是要回学校吗?可以的话也可以帮我们宣传一下哦。”
拎着一袋东西,回到宿舍时,发现只有陈薇盈一个人在。
她在写毕业论文,同时还在准备研究生复试,一回头,看到宋轻沉手中拎着的应援袋,激动的跑上去,“woc你从哪弄来的?”
宋轻沉含糊的说,“地铁站,有地推。”
“所以姜彻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坏心情的吗?”
“那,送你了。”
被陈薇盈冲上来抱了一下,“好人有好报,以后记得跟你老公说,是我身先士卒,给他挡掉了吃醋的机会。”
“顺便问问你老公,能不能给我弄来一张姜彻演唱会的门票。”
宋轻沉:“……?”
陈薇盈还在耍嘴皮子,“我保证对他感恩戴德,以后周家的股票有我一份子。”
宋轻沉:“……那,记得别追高。”
默默的说,“小心割肉。”
旁晚时分,宋轻沉收到了来自姜彻的电话。
大学这几年里,姜彻忙归忙,但是也会经常给她发消息,只是她能无视就无视,微信对话框内,仿佛姜彻一个人的独角戏。
可他偏偏还演的上瘾,沉浸其中,发的乐此不疲,仿佛宋轻沉是一个不会过多回复的树洞。
看到手机屏幕中那个熟悉的名字,宋轻沉的眉头轻蹙了一下,直接挂断,只是没有几秒,那边又打回来。
宿舍内剩下两个人都回来了,严之礼提醒她,“宋轻沉,电话,谁给你打的,这么坚持。”
宋轻沉无奈,含糊不清,“家里……亲戚。”
随后走到门口,接起来。
那头是男人低沉的笑声。
“想让你接个电话真不容易。”
宋轻沉没有过多寒暄,兀自往楼道里走,“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考上北城公务员了,还是广电文宣口,恭喜你,以后可就是我上面人了。”
宋轻沉敛下眉眼,脚步随意的在楼道内走,走向另外一个没有什么人的楼梯口,然后坐下来。
“谢谢你。”
有些客套,还有一点生疏。
那头的姜彻停顿片刻,这才轻松的告诉她,“6月份我会在北城有一场演唱会,你要来吗,我给你留票。”
宋轻沉几乎没有迟疑,只说,“应该有、现场直播吧?”
“票就不用,给我留了,我们宿舍有人喜欢你,如果她看直播的话,我也会跟着看。”
这一次,电话那头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一定要这样吗?”
宋轻沉不正面回答,“没有别的事,我就……”
“这几年,其实我一直在想,”姜彻忽而突兀的切入话题,打断她的话,“如果当初,我没有说出那些话,是不是今天一切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你会跟我在一起,也会像今天这样,对别人拒之门外,周池妄喜欢你这么多年又怎么样,你依旧察觉不到他的心思。”
这一次,轮到宋轻沉沉默。
她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全心全意,屏蔽外面的声音,满心满眼里都只有这个人,可真的放弃,也走的决绝,像一列永不回头的列车,错过这一站,只会一路前行。
半响后,她才说,“没有如果。”
“姜彻,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当初给你写、写过那句歌词,可能至关重要,可是,我只是你人生洪流中的一滴水,不是浪潮,也不是潮汐力。”
“没有我,你也会被、推着往前走。”
姜彻忽而说,“我不能。”
“宋轻沉,我不能,我两次想要放弃的时候,都是你……“
宋轻沉平淡的打断了他的话,“往前看吧,姜彻。”
“发光发热,大红大紫,然后过好你自己。”
电话的那头,她仿佛听见姜彻的胸膛在起伏,呼吸沉重,透过听筒传到宋轻沉这边。
她说,“如果你能放下,我们或许还、还能成为……朋友。”
姜彻长长久久的不说话。
最后,她听见那头传来一声嗤笑,像是嘲弄。
“做不了朋友。”
“我跟周池妄那小子不对盘,你以后跟他在一起,我跟你也不对盘。”
“就这样。”
他说。
挂断了电话。
宋轻沉看着自己熟悉的锁屏桌面,摇了摇头,往回走,站在宿舍门口,忽而觉得自己饿了,往内探进一个头。
“有人想,吃烧烤吗?”
“我心情好,请客。”
一呼百应,连苦兮兮坐在电脑前的陈薇盈也跟着起身,“md不写了,烧烤重要,去他的论文,都给我爆炸!”
说着,看向宋轻沉,“请客,说好的啊,今天晚上我要喝酒。”
宋轻沉也只是温和的笑笑,点点头,“嗯,说好了,随便你要。”
大概知道要各奔东西,晚上的烧烤摊上充斥着大四学生的身影,啤酒一瓶一瓶的叫,宋轻沉不算能喝,但严之礼能喝,她举杯,来来回回的碰。
“以后各奔东西,也要经常联系!我会时常盯着你们,谁敢不联系,我第一个不同意。”
“谁要是先结婚,一定要打招呼,至少男人也要让我们过目才行。”
陈薇盈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插话,“周池妄也需要你过目。”
严之礼啧了一声,“他bug,不算不算,换个话题。”
“我说陈薇盈,你都快毕业了,怎么还这么牙尖嘴利?不怼人你不痛快是不是,就你这样的以后去大学当老师,你的学生第一个逃你的课。”
陈薇盈冷笑,“不用操心,我以后天天点名。”
……
瓶瓶相撞之间,宋轻沉听见旁边亮着白光的服装店里在放歌。
以前的歌。
“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
“他不爱我”
“尽管如此“
”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