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多在雅山市待,历思凯就下令临江市局的人全部连夜赶回临江市。
押解连阔的途中,历思凯给留在临江市局的警员通报了情况,并要求他们立刻赶往好再来馄饨店将老杨夫妇暂时扣押起来,并对馄饨店进行暂时的封锁。
魏霞早已下了班,还落了个被历思凯连夜叫醒前往馄饨店取原料检测的下场。
可怜魏霞炸着毛,骂骂咧咧地执行任务去了。
等历思凯一众人赶回临江市局,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老杨夫妇已经被临江市局的人请到了市局,暂时被关在两个审讯室里,历思凯手下的警员汇报了情况后,历思凯并不急着开展审问工作。
只见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他灰头土脸地接连抽了两支烟后才有勇气做个面对。
魏霞虽然嘴碎,骂咧个不停,可他尽忠职守很快就出了馄饨店的各原料报告。
来找历思凯移交检测报告时,魏霞还被历思凯的消极模样吓了一跳,他伸手去探历思凯的额头,满脸忧愁问:“我说历队,你没事吧?生病了?你可别倒下,你倒下了我们怎么办?!”
“行了”,历思凯不耐烦地推开了他的手问:“别贫,给我解释一下检测报告,我没那个心情看。”
“哦”,魏霞一本正经说:“咱局里人拿到的各种原料我都做了检测,只有馄饨馅料和红油辣椒有问题,两者中都存在罂/粟壳成分,而且占比很重足足有百分之二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已经构成犯罪了。”
“我知道了”,历思凯有气无力地冷笑一声,又拍了魏霞的便便大肚安慰:“辛苦你加班了,你先回去吧,有问题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魏霞忧心忡忡道:“凯啊,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啊,气大伤身……”
历思凯实在无奈,终于忍不住将魏霞赶回了家。
魏霞离开后,历思凯拿着检测报告找了趟周慎,周慎窝在局里的休息室沙发上小憩,听到脚步声他立马睁了眼。
“走吧”,历思凯说:“你跟我一起去做老杨的审问工作。”
周慎揉了把脸,果断起身跟在历思凯身后进了审讯室。
历思凯身上烟味很重,再加上没休息好胡子邋遢地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
在那种情况下,他走进审讯室冷不丁看到老杨那张焦虑老实的脸,顿时便没了勇气。幸好他强撑着意志坐到了老杨对面,周慎跟着他也坐了下去。
“历警官,我……”老杨声音都是嘶哑的。
历思凯手上一动做了个打断的手势说:“我们有问题要问你,你老实回答不能有任何隐瞒,之后我们会对你的笔录进行斟酌调查。你是老熟人,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我,毕竟我也不想走到这个地步。”
“好好好”,老杨疯狂点头:“你问吧,我不隐瞒。”
历思凯闭着眼整理了思绪,才开始翻证据链说:“好再来的馄饨馅料和红油辣椒都有罂/粟壳成分,你知道吗?是你亲自动的手脚吗?”
老杨泛着油光的脸色一变点头回:“是,是有的,我这样做是为了提味多吸引点顾客……我知道我这么做是犯法的,可……可我为了盈利赚钱确实是做了错事了。”
历思凯绷着脸又问:“你是从哪里获取的罂/粟壳,这是违禁物,你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老杨叹了口气回:“有个专门倒卖这东西的人,我从他手里买来的。”
历思凯头也不回地冲身后做笔录的小汪挥手道:“小汪,一会你给老杨做笔录,倒卖违禁物人的身份信息我全都要,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历队您放心”,小汪回。
历思凯点了点头终于把目光投在老杨脸上说:“东门桥底的流浪汉还记得吧?你明明跟他认识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
“这……”,老杨犹豫片刻,似乎在斟酌说辞。
片刻后,他主动问:“你们查到了什么?是谁告诉你的?是连阔那孩子吗?”
历思凯直勾勾地盯着老杨的眼睛,肯定点头:“是他,他把一切都跟我们说了,包括他曾托付你照顾他的叔叔的事。”
老杨情绪有点失控,一双手撑着审讯桌似乎要站起来追问:“他有没有说……”
“有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周慎问。
“没什么”,老杨又摇头坐得安稳说:“你们还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周慎留意到历思凯的状态并不好,所以他干脆替历思凯开口问:“流浪汉死亡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但他的死并不简单。我们的法医检测出了死者体内残留的毒品成分,也就是说死者是吸食毒品致死的。而在案发现场,我们找到了半颗碎玉石,而很快我们发现另外半颗碎玉石在连阔身上。我们对连阔进行了审问,他说那颗碎玉石是你给他的辟/邪之物,而且他拿到的时候就是半颗,关于连阔的证词你可承认?”
老杨像是想到什么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缓过神才缓缓点头:“是,碎玉石是我给他的,上周他回家我才把那半颗碎玉石给他的。”
“谁能证明?”历思凯插了句话问。
“我媳妇在场,她是知道的”,老杨笑得无奈回。
周慎随意翻了卷宗,又看向老杨:“流浪汉死亡现场发现了半颗碎玉石,而你在连阔之前也拥有这半颗碎玉石,也就是说你去过东门桥底见过流浪汉?玉石也是在那里碎成两半的?”
老杨默认垂低了头。
周慎叹了口气,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发问,老杨倒是先开口了。
只见他握紧拳头说:“事情都成了这个样子,我就认了吧……我家媳妇有高血压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我害怕某一天她的高血压会发展成脑溢血,我害怕家里没钱给她看病就拼命地想多赚点钱。后来我从倒卖给我罂/粟壳的人口中得知贩卖毒品这行来钱快来钱多,渐渐地我就心动了。我也赚了不少钱,后来有一天他突然给我一包粉末,说这是绝无仅有的好货新货,只是还不成熟需要人做试验品。我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就想到了流浪汉。哦对了……流浪汉他是有名字的,他叫连实秋,是连阔的亲叔叔。连阔的亲生父母是我的至交,他们去世后我经常会照顾连家。连实秋从小患有脑疾,精神也不好,我以为那包粉末不会有问题所以就在他身上试验了……可……可我没想到这东西竟这么可怕,也不知是用量过多的缘故还是什么,我让实秋吸食后他竟直接暴毙死了……”
老杨继续说:“那天是连阔回临江探望我们的一天,下午五点半他特意跑到东门桥底找他叔叔,可实秋怎么也不肯跟他回来,大概是因为实秋在外面流浪惯了他永远不会想着回家的……后来连阔离开后,我趁夜去找了实秋,因为对那块熟悉我还特地避开了监控。没想到实秋当着我的面直接就断了气息,我当时特别害怕,慌忙逃离了那个地方。我还记得那时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实秋就是死在了十点整……”
老杨似乎有些哽咽道:“我当时着急逃,不小心磕碎了玉石,玉石一分为二,因为天太黑我没能找到那块掉在地上的碎玉石只好先回了家。回家之后我特别害怕,我害怕引火上身,所以就产生了把另外一块碎玉石给连阔的想法……我真是太混蛋了,那种情况我居然还想着栽赃嫁祸……是我对不起连阔,我更对不起实秋和连阔的父母,我……我真该死!”
……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历思凯的表情沉重,像是覆了层低气压,审讯室里的众人察言观色,谁都不敢轻易说话。
伴随着沉重的推椅子的声音,历思凯在众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他垂着头低沉道:“我出去一趟,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们了。”
“好的,历队”,小汪不知所以地点头应和。
周慎摇了摇头也站起来跟着历思凯出了审讯室,徐波听到动静自觉领着禁毒支队的人进去核实老杨的涉毒情况。
历思凯走到吸烟区点了支烟,这个时节天气逐渐变热,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手心和后背渗了多少冷汗。
周慎沉默着立在他身旁,被风吹散的烟圈染了两人的衣服。
其实不用说出来,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多么唏嘘的一件事,老杨那样忠厚老实的人,谁又会想到他能做出那样的事。
短暂的沉默后,历思凯弹烟灰的功夫周慎看着他问:“你相信老杨的话吗?”
历思凯冷笑一声,猛抽了口烟说:“我不知道,我当然是不愿意相信的,可老杨这样一个老实的人已经承认,我能有什么想法?”
周慎苦笑着没再搭话。
等历思凯抽完了整支烟,他灭了烟蒂说:“你累吗?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我反正挺累的想好好睡个觉。”
“好啊”,周慎笑回:“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打车回去,这里的一切就交给徐波吧,我相信他能处理好。”
嗯,历思凯淡回。
尽管很累,可两人谁都没有挑明说,他们谁都知道这样的一个糟心夜晚怎么能睡得了安稳觉。
第二天历思凯早早就来了市局替班,徐波迎上前跟他通报了昨晚的情况,老杨积极配合提供了贩卖毒品的男人的所有身份信息。
老杨的媳妇笔录也做完了,只是她对老杨做的事一无所知,老杨自己也苦苦哀求徐波暂时不要把真相告诉她,老杨怕她受不了真相气坏了身子。
徐波还说已经通告了整个市局,禁毒支队针对老杨提供的线索,已经对贩卖毒品的人实施抓捕计划了。
一切像是尘埃落定。
历思凯还是提不起精神微微点头跟徐波说:“我知道了,你们做的很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等熬了通宵的同事下班回家休息,历思凯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太阳穴一阵发疼,他忍着痛用手拨着穴位。
这时他的手机响铃,是他的老母亲打来的。
历思凯接通电话有气无力地问:“老妈,怎么了?”
历母略显激动的声音传来:“儿子,我跟你说可欣今天回来,下午一点就要下飞机了,你记得去接机哈。”
“老妈,我求您了,您能别烦我吗?”
“你再说一遍?历思凯你什么意思?你前几天答应过我要去接可欣,怎么这会又变卦了?我不管,你要是不去就不要认我这个妈了!”
“老妈你……”
历思凯的头更疼了,他忍气吞声只好妥协:“行了您放心吧,我会去的。”
历母冷哼一声傲娇道:“这还差不多,就这样我挂了,我还要做好几道菜迎接可欣,就先不跟你说了。记得今天早点带可欣回家!”
“知道了知道了”,历思凯不耐烦道。
随后他果断挂了电话。
他揉着眉心暗想这糟心的一天呐。
老杨的馄饨店被市场管理局封了,老杨也被暂时关进了看守所,只等禁毒支队尽快抓捕涉毒人员案子才能一并审理。
老杨媳妇是无辜的,她什么也不知道自家的馄饨店就被封锁,连自己老公也锒铛入狱。她在家里哭肿了眼,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跑到市局门口闹。
市局门口轰着围观的人群,尽管贺嘉和郑寻苦苦相劝,老杨媳妇都油盐不进声称让刑侦给个合理的说法。
贺嘉和郑寻一个比一个头大,后来实在没了辙,郑寻一溜小跑去跟历思凯通报情况。
历思凯手里夹着烟,斟酌良久才缓缓道:“郑寻,你去告诉嫂子尘埃未定就还有转机,让她回家等我的消息,如果杨大哥是清白的我会还他公道。”
“是”,郑寻立着标准的军姿回。
历思凯的话被郑寻一字不差地传给了老杨媳妇,她坐在地上抽噎了几下,竟真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家去了。
贺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气道:“看来嫂子还是相信历队……”
“可……”,郑寻扬着意气风发的脸,红着眼眶说:“可杨大哥承认了罪行,各时间点证据链都能串联起来,怕是没转圜的余地了吧……”
“谁知道呢”,贺嘉沉重道:“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禁毒支队根据线索早点找到贩卖毒品给老杨的那人了。”
郑寻望着市局门口的警徽陷入了沉思。
天边太阳播洒着阳光,照得大地熠熠生辉,伴随着一阵风自东而来,一大片乌云很快就遮住了那抹阳光,而阳光在那一天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