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天异常平静,众人翘首以盼等待着内鬼行动,然而这天的平静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谁都知道那一刻终究会来,但谁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于是众人提心吊胆,不敢松懈一分。
又是一天,就在所有人都怀疑内鬼到底会不会行动时,那一刻终于到了。
中午午饭时间,荆门区办公楼人去楼空,众人成群结伴冲进了食堂,大厅里只留了一个实习生值班。
然而后门处,一个身影避开值班人的视线后悄摸走进了会议室,然后不作声响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他径直向历思凯的临时工位走去,能看出他紧张的同时还伴着心虚,走路时直接被椅子绊了脚。
调整好情绪,他开始翻找工位上的档案册,档案册有很多,这人十分细心,翻找的同时还做到了物归原位,尽量不留下明显的被翻动过的痕迹。
然而这些文件堆里似乎没有他想要的东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同时,他放弃了这个找法,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桌上历思凯的笔记本电脑。
开机、输入密码、查找桌面上的可疑文档……他看起来有条不紊行动着,却因过度紧张而呼吸急促起来,额头和手心甚至都渗出了湿汗。
倏地,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强光,然后操纵着鼠标点开了一个未命名的文件。
这份文件里密密麻麻的文字看起来更像是化理方面的论文,因为其中用到的专业术语诸多,涉及的领域和范围更是居多。
除了这些,其中还有一些类似于方程式般的公式,加上量子分子类的研究报告,几乎在一瞬间就让人确定了这份文件就是王博伦手里的东西。
男人激动得手都在颤抖,甚至连移动鼠标都出了错,他望门口张望一番,先是拿手机拍了张照片,之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插进了笔记本电脑的接口处……
他几乎要得逞了,就在生死的一瞬间,会议室的人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踹门的人使了很大力气,木门碰到墙面后撞击出很大的动静,同时又反弹回去,“嘭”地一声门合实了。
在看到来人后,男人惊愕不已,直接呆在原地。
因为他看到了历思凯和周慎。
历思凯的表情亦是惊讶,却很快转为鄙夷自嘲之意,他死死盯着这个内鬼,眼神里放出冷箭,轻易就撕裂了那人的伪装。
“历队……”,男人手足无措,似乎还没做好暴露的准备。
历思凯冷着脸与男人对峙,横眉冷对,唇齿挤压着空气,终于愤愤开口:“贺嘉!你在做什么?!”
贺嘉闻言大震,顿时没了与历思凯对视的气势。
历思凯一步步走来,直到最后确认贺嘉动了自己的电脑,同时又试图窃取机密文件时,历思凯彻底崩溃。
他一脚踹倒了身边的椅子,指向贺嘉怒斥:“原来真的是你做的……你在替谁办事?说,说啊!是秦勉对吗?你成了警方内部的背叛者对吗?你都做了什么?!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历思凯怒火中烧,与其说此刻的他是气愤贺嘉的背叛,倒不如说这是他对一个信任的人的失望,这种失望感和落差感让他的情绪游离于崩坏边缘,如万箭穿心般直捣命门。
于是历思凯挥起了拳头,集全身力量于手臂,一拳击倒了贺嘉,这一拳确实狠了些,贺嘉的脸开始迅速红肿,鼻血如注,他整个人也无力地跌倒在地上。
此刻的贺嘉显得特别平静,他没有表情反应,也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就像是反作用力,历思凯的反应越激动,他越能沉下心。反之,历思凯越平静,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见贺嘉毫无反应,历思凯体内压着的一团火再无法控制,他冲上去拽紧了贺嘉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然后摔在墙面上。
贺嘉被他死死抵着,根本无力反击,眼看着历思凯的拳头又要落下,周慎冲了上来将他二人分开,同时外面的值班人听到了动静,也冲了进来帮忙……
这场突发事件传到了食堂,直接导致了常在空吞米饭的过程中被卡了嗓子,程海操骂了一句,扔了筷子就往办公楼冲过去。
等程海和常在空赶到时,历思凯坐在椅子上休息,像是无脊椎动物般瘫坐着,众人这才发现此刻的历思凯垂低头,脸上写满了失落难过。
贺嘉仍保持着站立,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完全不敢和众人对视。
程海和常在空向周慎投去疑问的目光,周慎苦笑了一下,手搭在历思凯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安抚着。
*
贺嘉背叛一事说白了算市局的事,历思凯理智犹在,所以他没想在荆门分局当着外人的面处理这件事。
于是他站了起来,也不去看贺嘉,只朝周慎叮嘱:“我们回市局。”
“好”,周慎顺从地应了声,在历思凯离开后才委托程海押送贺嘉回了管城市局。
一个小时后,市局的审讯室里,身穿警服的贺嘉被同事押解坐到了被审讯的位置上,而他对面坐着历思凯和周慎。
历思凯进审讯室前已经在办公室抽了一支烟冷静,此刻的他已经能平心静气与贺嘉对峙。
同时身旁做笔录的两名民警相顾无言,大气不敢出一口,毕竟贺嘉在市局的资历和地位深重,谁也没想到某一天他会坐到那个被审讯的位子上。
贺嘉的头垂得很低,历思凯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事发到现在你一句话没说,现在你可以说话了,说吧,我想听一听你的解释。”
贺嘉终于敢抬头,他迎上历思凯的目光,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又再次垂低了头,看上去更像是无颜面对。
周慎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他二人的对峙,叹息一声道:“贺嘉,事已至此,我们希望你能坦白交代,你是老警察了审讯这一套经历得多,我想你能明白坐在那个位子上意味着什么……”
贺嘉突然抬头,与周慎的视线持平,他苦笑一声,问:“你们想让我说什么?”
历思凯揉了把脸,眼睛里红血丝多得骇人:“你是否真的在为秦勉办事?”
贺嘉一哂,没回话。
历思凯自嘲一笑,此刻倒颇耐心与他解释:“我一早就怀疑警方内部有内鬼,只是我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你。三绝峰上警方行动失利,让秦勉成功逃脱,虽然你没有参与行动,但这其中一定有你的功劳吧?”
“只是我想不明白,秦勉答应了你什么好处?他到底答应给你什么,能让你连前途都不要,甚至做出了背叛组织的事?你知道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吗?背叛就意味着自毁,你包括你的后代身上这一辈子就有了污点,从此公安内网上你的信息栏永远打上了背叛的标签,而你也将会面临司法机关的仲裁……我很想问一问,做这一切到底值得吗?到底值得吗?!”
贺嘉依旧保持着沉默,但他的肩背不再挺直,背叛二字板上钉钉,从此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莫说是前途,他的内心已经过不去这个坎了。
历思凯并不着急等回复,他的目光一寸不移落在贺嘉身上,此刻的他异常平静在等待着贺嘉的解释。
大约过了一分钟,审讯室里的气氛如置身冰窖般煎熬,贺嘉也终于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开口了。
他低声细语道:“是,我是在替秦勉办事。”
这一句话像是火苗瞬间点燃了历思凯心头的枯草,历思凯强忍愤怒,拍案大怒:“你他妈还真是头蠢驴!秦勉是什么人?你与他为伍就是与警方作对!我真想看看你这驴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贺嘉平静一笑,眼里再无动容。
周慎朝历思凯摇了摇头,示意他注意情绪,历思凯压着火气,撇开了目光。
周慎代替历思凯问了句:“贺嘉,你是组织极信任的人,我们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的背叛……秦勉是毒枭,是为恶一方,你怎么会与他同伍?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还是他承诺了你什么?”
话落,贺嘉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但他依旧没有给个回复。
历思凯忍不下去了,说:“当初谢木一案警方在撤退时被袭,那场车祸导致了我们三名同事的牺牲,也导致了郑寻的受伤……其实那个时候你就已经与秦勉为伍了是吗?”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历思凯清楚看到,贺嘉在听到郑寻的名字后,眼睛眨动不止,喉结滚动着吞咽着口水,同时搭在桌面上的双手不由握紧了。
历思凯不动声色,一边留意着贺嘉的反应一边继续道:“三绝峰一案我不想再提,我只想问你一句,郑寻失踪前是和你在一起的,他的失踪是否和你有关?”
历思凯乞求般开口:“你告诉我,郑寻的失踪是否和你有关,我请你也求你老实回答,你了解我的性格,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耗尽我对你的最后一丝信任。”
贺嘉猛地抬头,对上了历思凯逐渐黯淡下去的神色。
这一刻贺嘉备受打击,他以手掩面突然开始缀泣,泪不成声道:“对不起……我对不起郑寻……是我,是我打晕了郑寻,然后看着秦勉的人绑架了他……我……我对不起郑寻,我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历思凯的瞳孔放大,脑子“嗡”地一下空白了。
然后他又听到贺嘉说:“我没想害郑寻……我不知道他们竟然对郑寻做出了那么残忍的事情……历队,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是我害死了郑寻……”
历思凯的脑海里机械地重复着贺嘉的话:我对不起郑寻……我没想害他……是我害死了郑寻……
就是这个瞬间,历思凯觉得心脏绞痛得厉害,如果不是他刻意做了舒缓,此刻怕是要呕出一股鲜血,他紧闭双眼,双耳齐鸣,觉得贺嘉的话像是锣鼓一次次冲击着耳膜,非得震得七窍流血。
这种打击,残忍得致命。
历思凯已经麻木到毫无情绪,他发出的声音似乎在笑又似乎是哭,其中滋味,苦不堪言,备受折磨。
他尽量压抑着低落的情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到底是为什么?郑寻视你如长兄,他敬你爱戴你,你却在他的背后捅刀子。他死了,死得毫无尊严死得那样凄惨,而你就是伙同凶手劈向他骨肉的罪人!他哪里得罪了你,竟让你做出了这样狠决的事情,嗯?仅仅是因为秦勉的指使吗?你说……你说啊!”
这样的激烈的对峙现场,周慎目睹了过程,同时于心不忍地咬紧了嘴唇。
历思凯的质问声落下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贺嘉突然失声大笑起来,他像是癫狂之人,疯魔了一般。
他笑得泪流不止,又睁着一双裹着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历思凯,说:“是啊,我害死了郑寻,我就是那个人罪人。可是历队,我亲爱的老大啊,你也是将我推向深渊的人呐!”
“我知道我年纪大了,又不如郑寻一个毛头小子优秀,可您面对我和郑寻的态度大可不必这般参差吧?你信任郑寻又爱护他,亲自带他出警破案子,手把手教出了一个爱徒。我与郑寻竞争,你表面上说谁也不会帮,却还是在私底下偏向郑寻,甚至为了他特意警示过我几次!您可真是高尚真是聪明,我是个没头脑的人没错,可你们也不必把我当傻子一样哄吧。”
“尤其是竞选副支队长一事,既然你和段局已经内定好了人选,就不必再拉我出来遛了吧?我是人,我是个有尊严的人,我不是狗啊!”
历思凯一怔,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没敢理解贺嘉话里的意思。
贺嘉在这一刻更显苍老,他还没喧嚣完,于是趁着这一股劲,他将心中所有愤懑不平全部发泄了出来。
他继续道:“是,郑寻的死与我有关,我承认。市局出现的内鬼就是我,我也承认。历队,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把我的心里话全说了吧。”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和秦勉为伍吗?理由很简单,他答应了我会帮我做上副支队长的位置,同时他还给了我一笔不小的费用。”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肮脏?是,我承认,确实挺肮脏的。可是历队,你不是我,你永远体会不到我的无助。你是优越公子哥,家境富裕吃穿不愁,你心情好了大手一挥几百万的豪车都能购,可我呢,我不是,我没您这么好命。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民警,拿着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平时吃穿不舍还要照顾一家老小。我不像您那么潇洒,你是享受生活,我却是体验生活。”
“历队,你从来没问过我家里的情况,我想你大概也不屑一问吧。今天我就告诉你吧,我家里上有老下还要养小,我的父母常年看病买药早就把我的存款花光了。除了父母,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老大十五岁老二十岁,最小的小女儿才六岁……我媳妇过不了苦日子一年前就和我离婚了,我一个人顶着这些压力,我要照顾父母子女,我的压力太大了,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历思凯紧闭双眼,牙齿打颤,肩膀停不住地颤抖。
贺嘉又说:“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吧?当然了,你也并不关心。就是这样一个我,蠢蠢寄希望于能升职加薪,因为我太需要副支队长职位的工资补助了,可是我这最后一丝希望你们都不给我……所以秦勉找到我时我才答应了与他合作,我太需要钱了,他给我的那笔钱能救我父母的命啊!”
“历队,谁不知道争取光荣发扬门楣,谁不想做个人民英雄呢?都说英雄不为一斗米折腰,可活着那么苦那么累,腰杆挺得再直也会被现实击垮的!”
最后一句话贺嘉喊得撕心裂肺:“你不是我,你永远体会不到的,你不会感同身受的,永远不会!”
历思凯眼里充血,用一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眼神死死盯着濒临崩溃的贺嘉,这个瞬间,他觉得一切都糟糕透了。
历思凯像是被抽去了灵魂般,表情逐渐平静,又如行尸走肉般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缓缓走出了审讯室。
周慎追了上去,同时叮嘱身旁做笔录的警员盯着贺嘉。
头一次,历思凯觉得自己累到快虚脱,往门口走的那么一段路,他的双腿甚至使不上力气,像是踩在棉花上。
好在周慎冲过来扶了他一把,他才没一头栽下去。
“你怎么样?”周慎担忧问:“很累吧?我们回家吧,你需要休息。”
历思凯木讷地点了点头。
周慎从历思凯的口袋里找到了车钥匙,然后扶着他往停车场走去。替历思凯开车门的时候,周慎无奈想,还是得给程海打个电话,市局这边需要他的帮助。
开了车门,历思凯正要坐进副驾驶,却听到身后一声女音:“历警官!”
循声望去,周慎看到了从市局门口一路跑过来的容勤勤。
容勤勤身形消瘦了许多,此刻的她却显得那么有力气,很明显她还在为自己妹妹的事情奔波。
周慎下意识挡在历思凯面前,这样糟心的一天,他不想再让历思凯的情绪受到冲击了。
然而容勤勤带着怒气而来,周慎的挡路明显惹怒了她。
于是容勤勤朝历思凯怒吼:“历警官!你躲了这么多天就这么害怕见到我吗?请你不要再逃避了,正面与我解决娇娇的事情吧!”
“容医生”,周慎伸手拦住了容勤勤,好言相劝:“我们没有逃避,你妹妹的事情局里已经在处理了,我们只是普通警察没有特权,抱歉,请你不要再取闹了。”
“我不管!”容勤勤嘶吼着:“我要跟历警官说话,请你让开!”
“不好意思”,周慎颔首致歉:“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关于你妹妹的事请你去找我们段局沟通吧。”
周慎撤了手,刚准备转身,不备之际被容勤勤伸手阻拦,此刻的容勤勤像是个泼妇般,毫无章法,与周慎推搡间,一怒之下直接挥起了巴掌落了一记耳光在周慎的脸上,这个耳光十分响亮,又让人意想不到,周慎和历思凯同时一愣。
然后周慎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仔细一看,容勤勤的长指甲竟在他脸上刮了一个伤口,伤口已经开始冒血珠了。
历思凯也看到了周慎脸上的伤,他的心事本就重,容勤勤这一出直接惹恼了他。
于是历思凯挡在周慎面前,一把推开了容勤勤。
“容医生,请你适可而止!”
历思凯眼里有火,语速极快与她对峙:“我早就说过,你妹妹的事我们很抱歉,如果你有异议可以上诉或者申请国家补偿,你闹了这么久了难道还不能消停吗?”
“消停?”容勤勤冷笑一声:“我妹妹死不瞑目,你要我怎么消停?今天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别想着推卸责任!”
历思凯一忍再忍:“我劝你不要再无理取闹!”
“哼”,容勤勤说:“我无理取闹?如果你们警察的态度诚恳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吗?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们警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推卸责任不干实事,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容勤勤!”
历思凯怒斥:“我尊敬你,尊敬你妹妹,劝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忍耐底线。”
历思凯缓了口气,又道:“抱歉,我们要走了,你找律师上诉吧。”
眼看着历思凯转了身,容勤勤哪肯放过,当即拦下历思凯,又哭喊道:“娇娇,你看到了吗?姐姐想替你伸张正义就这么难,你死得太冤了……”
历思凯长叹了口气,决定留下来跟她好好对峙一番。
“容医生,凡事讲个理字,你这样不是胡搅蛮缠吗?”
“好,你不是想知道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你不是替你妹妹讨个公道吗?今天我就告诉你,你的妹妹表里不一,三绝峰上警方实施行动进行援救,你妹妹却依旧与罪犯为伍,甚至差点因为一颗炸弹杀了我局一队的警察!她一意孤行,我们能怎么办?”
容勤勤一怔,显然有点无从应对了。
“还有,不知道你听说了吗,前段时间我们局里有一位警察牺牲了。他和你妹妹年龄相仿,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死在了岗位上,他被罪犯绑架杀害,凶手将他的尸体剁了个粉碎,剔骨削肉之后,将他的尸体扔给恶狗啃食……”
“而且更可悲的是,他这样优秀的一位警察,他本该继续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却因为突然的变故断送了余生。他才二十五岁啊,他光荣牺牲,为了国家为了社会安全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连我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能做到这一点,他却做到了!”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明天本该是他任职副支队长的日子,可是他却等不到了……这样一位勇气可嘉的警察,他的死又何尝不冤屈呢?再拿你妹妹来做对比,你妹妹险些置我们人民警察于死地,她与毒枭为伍又被毒枭所害,你又怎么能把所有罪业都怪在我们头上?”
“我说了,你妹妹与毒枭为伍一事我们可以不追究,你有任何异议可以继续上诉,甚至可以向申请国家补偿,但如果你一再扰乱市局的工作,我们依法可追究你方的责任。孰重孰轻,我想你会有分寸吧。”
历思凯有气无力道:“就这样吧,你好自为之。”
话落,历思凯示意周慎上了车,然后由周慎驾驶着车子离开,留容勤勤一人呆立在原地。
容勤勤的表情不太好,苦涩中带着愧疚,她瘦弱的身躯逐渐摇晃着瘫坐在地上。
*
回到棕柑园,历思凯的情绪已经抵达崩溃边缘,他被耗了太多心力,已经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于是他走进卧室,倒头就躺到了床上。
周慎不放心,立在床头试图跟他说说话,历思凯却充耳不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周慎坐到床头,伸手戳了戳历思凯的后背问:“我不放心你,你跟我说说话吧,我知道你难受,把一切都说出来会好受点。”
历思凯还是没理他,周慎却察觉到了他的肩膀在颤抖不止。
周慎心惊,于是抓住历思凯的肩膀将他的身体翻转朝向了自己,直到这时,周慎才看到历思凯眼眶的红和脸上的两行泪。
“怎么……你没事吧?”
历思凯以手掩面,浑身颤抖得厉害。
然后周慎听到历思凯如泣如诉的声音,那声音哀吼呜咽,带着颤音。
历思凯说:“阿慎……阿慎,我的心好痛啊……”
周慎鼻尖泛酸,突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了。
历思凯哽咽道:“我的心真的好痛啊,我快痛死了,怎么办,我好痛啊……阿慎……”
“你别这样历思凯……”
周慎的尾音也带着点哭腔,他抱紧了历思凯,将他的头护在怀里,任凭他哭喊抽泣。
历思凯仍重复着喊他:“阿慎……阿慎……”
“我在”,周慎回。
历思凯把脸埋在周慎怀里,像个无措的孩子,他说:“是我对不起郑寻……我应该阻拦不让他去办这件案子的。三绝峰行动之前他给我打了电话,知道当选副支队长的消息后他很高兴,还说要请我吃饭……”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通电话,我一定……我一定多陪他说说话,而不是嫌弃他啰嗦就挂了电话。”
历思凯喃喃道:“我好后悔……我的心真的好痛啊……”
在周慎怀里历思凯挣扎了一下,然后用尽全力吻上了周慎的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