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汐月没想到她说话会那么带刺，一时间愣住了。
她语气有些无辜、委屈：“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问问。”
见时柠不搭理她了，陈汐月又小声询问：“那个，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时柠闻言，抬起头看她。
陈汐月急忙补了句：“我也很害怕，我怕他还会来找我。”
时柠笑了。
从在学校那会，她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刚刚蹲在地上哭了那一阵，时柠想了很多，思绪瞬间清明。
时柠其实不太敢相信。
但事实已经摆在那里了。
只能怪她蠢。
她现在听陈汐月说的每一句话，道的每一句歉，都像是在嘲笑她蠢、没脑子、谁都相信。
时柠轻声问：“你害怕吗？”
时柠本来不想为难她的，不想追究，就当自己眼瞎了。
但这姑娘非得一次又一次往枪口上撞。
让她回家她不回，又在这哭哭啼啼。
时柠不再蹲在地上，转而慢悠悠站起身，一步步地往陈汐月身前走。
渐渐，靠近。
陈汐月下意识后退。
“你要是害怕就不会带我走小路了。”
时柠语气很平静。
她一点点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丝毫不再保留。
“从开学到现在，数学作业一直都是孙木在送。”
“你说孙木没空，让你送，行，我相信了。”
时柠接着靠近她：“然后呢？我们并不是很熟，你为什么要在教室等我一起走？”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惹上那个黄毛的，但也跟我没关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你是想利用我吸引过黄毛的注意，让自己以后都能脱身，对吗？”
听她说完，陈汐月哭的越来越厉害了。
她想拽时柠的手，却被无声躲开。
陈汐月只能抽抽噎噎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想害你的。”
“你当然没想害我。”
“你只是想让黄毛转移目标。”时柠弯了弯唇，笑着看她：“但是你又害怕出事，才拉着我跑。”
时柠又再次重复，询问了一遍。
“我说的对吗？”
她甚至是笑着在问话。
秘密被拆穿，一句句摆到明面上，陈汐月慌了。
她抬起手胡乱擦了擦眼泪，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打断。
“陈汐月，我是想跟你成为朋友的。”少女的眼中黑白分明，情绪很平淡。
一路被时柠堵到了墙边。
背后是冰冷的墙面，她还想往后退。
可惜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陈汐月再也忍不住了。
她呜咽出声，从刚开始的小声哭泣，变成了抽抽噎噎地大哭。
“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时柠，你，能再给我个机会吗，求求你……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时柠无视她的话。
“你承认了，是吗？”
－
看着陈汐月离去，时柠拨通了徐舒雅的电话。
她特地找了个人多，亮堂的地方站着。
站在原地还时不时的观察着周围，就怕那个黄毛追上来。
大概是刚刚在小巷子里的那一幕，留了点心理阴影。
时柠现在站在路边，看到个染着黄头发的男人都会慌一下。看清脸之后又会松口气。
被陈汐月耽误了很长的时间，这个点已经很晚了。
时柠给徐舒雅打了五个电话，却都没有接通。
看着手机屏幕上方，一点点跳动的时钟数字，时柠又想哭了。
她捏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终于，在第八个电话播出去以后，徐舒雅接通了。
她那边有点吵，好像不在家：“喂？柠柠啊，有事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柠眼眶红了红。
“……妈妈，你能来接我吗。”
徐舒雅没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你在哪啊？现在怎么还没回家？”
怕她担心，时柠没说那件事。
“我这跟朋友聚餐呢，要很晚才能回去。”徐舒雅走出包间：“这样。你打个电话给小江，让他去接你。”
时柠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
时柠站在路边擦了擦眼泪，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而后才打了江知衍的电话。
“江知衍。”
时柠先是小声叫了他一声。
对面轻“嗯”了声。
在得到回应之后，时柠才接着开口：“……你，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问完，时柠莫名紧张起来了。
她怕被拒绝。
怕江知衍说他没空。
怕最后问了一圈，只能自己回家。
就在她打算挂了电话的时候，对面出声了。
他像是刚睡醒一样，嗓音有点倦意：“位置。”
时柠连忙点头：“我，我给你发定位。”
时柠把语音框缩小，点开定位共享，发了过去。
这样的话，在手机里，就能看到对方的行走足迹了。
也算是能让自己安心点。
江知衍下楼：“嗯，看到了，在那等我。”
怕他挂电话，时柠及时开口，问：“……电话能别挂吗？”
“嗯。”又是一声鼻音。
得到肯定的回复，时柠才彻底放心了。
她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
这会儿空闲下来，时柠才忽而想起。
她微信不是被江知衍拉黑了吗？
为什么语音电话能打通，就连消息也能发过去。
时柠仔细想了想。
才发现，原来在放学那会，江知衍就说了需要接可以打电话。
还有就是。
也说了。
把她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可惜，时柠那会儿在跟陈汐月说话，压根没仔细听。
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句。
现在想想，还挺可笑的。
时柠就这样一直盯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直听不到对面说话，时柠没忍住问了句：“你还在吗？”
“我在。”
“时柠。”他叫了名字。
突然被点名，时柠稍稍愣了下：“啊？”
“回头。”
时柠转过身。
少年站在明亮之处，漆黑的发梢染上了路灯的昏黄，清隽淡漠的眉眼被弱光折射出阴影。
就这样站在那。
静静的看着时柠。
时柠忽而鼻尖一酸。
她楞楞地挂了电话，朝着明亮的光下走去。
这会看到了江知衍，时柠的眼眶又泛了红，特别想大哭一场。
她侧过脸：“刚刚在电话里，我问你能不能来接我。”
“你突然不说话了。”
时柠稍稍抬了抬头：“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不来了。”
“……”
江知衍垂下眸子。
面前的少女一副快哭了的样子，语调也掺杂着委屈。
他没多想。
只以为是自己来的太晚了。
让她等急了而已。
江知衍难得耐着性子解释：“我在换衣服。”
怕时柠听不懂，他又淡声补了句：“那时候，我在换衣服。”
言下之意就是。
在任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会拒绝你。
只会加快速度，去见你。
也不知道时柠听没听懂。
她只是轻声“哦”了下，而后，跟着江知衍往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时柠的手都紧紧地扯着他的衣袖。
两人靠的有些近，少女身上似有若无的甜香味，环绕在身边。
江知衍脚步顿住。
他垂眸，视线扫过那只手，沉声：“松开。”
时柠拽的更紧了。
“我不。”态度强硬。
“给你五秒钟。”
“你给我五分钟我也不松。”
沉默良久。
江知衍忽而嗤了声：“你非得跟我杠，是不是？”
时柠反驳：“我没有，是你太强人所难了。”
“我让你松手，怎么就强人所难了。”少年眉梢轻抬：“不要学个词语就乱用，行不行？”
“蠢死了。”
“你要是再嘲讽我，我就哭给你看，然后用你衣服擦眼泪。”时柠作势要哭。
他面无表情：“哦。”
“你试试。”
嗓音很平淡，只字未提威胁的话语，但又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压迫。
像是在说。
——试试就逝世。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时柠：“……”
她试图沟通：“就那个，你能不能配合一下？这样显得我很没有面子。”
“行。”
“那你说，怎么配合。”
“你要装的害怕点，然后求我不要那么做。”
江知衍闻言，眸尾轻勾了下：“哦，那……我好害怕。”
时柠：“？？？”
你管这叫害怕？
这他妈是在侮辱人吧。
整得她更没面子了。
时柠“啧”了声，不怎么满意这敷衍的态度：“江知衍，我发现你这人特别无趣。”
被点名后。
江知衍挑了下眉：“是吗。”
他一字一顿：“我突然发现，你这人也很无趣。”
时柠：“……”
空气再度陷入了沉寂。
时柠小声叹了口气，走路时，又莫名想到了陈汐月。
她忽而觉得，江知衍经常骂她蠢，都是有原因的。
想到这，时柠像是不死心一般，又问了一遍。
“我是不是特别蠢。”
“为什么……突然那么问？”
“你醒悟了？”
见时柠良久不回话了，江知衍又问：“要听真话吗。”
时柠思索三秒：“先听假的。”
“不蠢，挺聪明的。”
时柠高兴了。
她自我安慰：“那我就当你这是真话了。”
江知衍：“？”
等红绿灯时，街边的夜宵摊灯火明亮，人气火爆。
他似是随口问：“什么时候从学校出来的？”
“……也没多久，路上有点事耽误了。”
“那你，吃饭没？”
“没有啊。”
她这三个字刚落下，身旁站着等红绿灯的人，忽而就转了身，带着她往步行街里走。
时柠有点莫名其妙的：“干嘛？不是回家吗？”
她眯了眯眼：“你不会是想拐.卖无知少女吧。”
“我告诉你，这是犯法的。”
“少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要到时候追悔莫及。”
看着他神色渐渐不耐，时柠又特别无辜补了句：“你什么表情呀，我这是为你好。”
江知衍：“……”
时柠还想再说点什么。
江知衍眼皮一跳，再也忍不了了：“我有病？”
时柠眨了眨眼：“那可说不好，毕竟我长得那么漂亮。”
他嗤了声。
“漂不漂亮我不知道，但有一点你很良好。”
“什么良好。”
“自我感觉良好。”
“……那我勉强当你夸我。”
扯废话结束，时柠开始回到正题。
“所以，你要带我去哪。”
江知衍不搭理她。
时柠也不急，又叫了他几声：“嗯？江知衍？小江同学？”
还是不理。
“请问你说句话是要收费吗。”时柠有些好奇。
“那，我有点小钱，你先给我说两句，行不行呀？”
少年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在忍着没揍她的冲动一样，沉声吐出了两个字。
“吃饭。”
时柠愣了下。
这意思，是听她说没吃饭，所以要带她去吗？
她抿了抿唇，忽而想到了在办公室里，林芝那随意的两句话。
助学金。
他还打工。
明明都那么缺钱了，还要带她吃饭。
时柠一时间觉得良心受到了谴责。
她轻轻扯了扯江知衍的衣袖：“我不饿的，等回家再吃就行。”
“徐阿姨不在家，你回去，谁给你做饭？”
“而且，我不是带你吃。”他语调轻缓，不紧不慢地打消了时柠的想法：“是我自己想吃。”
时柠：“……”
话都这样说了，时柠只能点点头。而后，她还想开口，却被预判了。
“闭嘴。”
时柠：“……”
她感觉。
她的说话自由被人限制了。
好委屈好难过好悲伤好痛苦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