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柠迟迟不说话。
江知衍顿了片刻,还是处于那个姿势没动，轻声催促：“嗯？”
缱绻绵长的单字敲着耳面。
时柠把思绪拉回，收回手,有些局促地搭在裙摆上,轻轻拽着裙纱。
她低着头,声音很小：“……可以了。”
话说完,就在时柠以为,江知衍要从她面前站起身，离开了后台的时候。
下一刻。
少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距离元旦晚会开始还早，而时柠的话剧排在后面,出场时间更晚。
想起时柠中午没吃多少，下午又跟李如嫣打闹了一通，怕她到时候会饿,江知衍找出了外卖app，打开,把手机递了过去。
一中管的还算严，学校不接收外卖，午饭也不能出校门去附近吃,只有偶尔的活动,比如像今天这种才能通融。
时柠没看他的手机屏幕,顺手接过后,才发现是外卖界面。
时柠刚想开口问，下一刻——
他眼都未抬：“有没有想吃的，点了等会我拿进来给你。”
时柠摇摇头,把手机还回去：“我现在不饿。”
闻言。
江知衍轻嗤出声：“那你等会也别饿。”
时柠：“……”
这语气满满的不爽。
她真不知道怎么又惹到这位大佬了。
没多久,见江知衍离去。
时柠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子也跟着松了松。
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让江知衍系丝带，刚刚那姿势那氛围，时柠真的怕自己一个没忍住，说了点奇怪的话出来。
时柠整个人往沙发后靠了靠，她仰着头，抬起了那只绑了丝带的手。
蝴蝶结的带子轻坠在手腕下，暖黄色的丝绸在灯的照耀下，上面泛着光。
这种颜色很挑人。
但她皮肤白，不但没有显得不好看，还平添了一丝俏。
是江知衍系的。
想起少年的指尖蹭过她手腕的感觉，时柠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加速。
有时候时柠觉得自己很别扭。
因为紧张，会在心里后悔让江知衍系了丝带。
可等他走了以后，又会庆幸，还好自己用这个借口跟他接触的近了点。
手举的有些酸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时柠才回过神，放下手，不再去盯着丝带发呆。
她捏着发酸的手腕，顺便拿过手机，单手划拉着屏幕。
现在是下午五点。
时间还早，时柠翻看着几个常用软件，随手刷着帖子。
后台里一片嘈杂，时柠的心思也不在上面。
中途江知衍又来了一次。
他手里提了袋零食，里面都是时柠爱吃的。
当时嘴上说的那么果断，实际上还是怕她到时候会饿，走了以后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零食送过去。
时柠也确实是饿了。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怀里的一大包零食，心里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贯彻着每个角落。
-
夜晚来临，主持人先行上台之后，后台表演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一个多小时过去，房间里空了一大半。
时柠手里拿着道具苹果把玩着，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发梢垂在脸侧，跟另外几人对了最后一次台词。
在听到主持人的欢迎词之后，一行人站起身，拉开门出去。
还没到时柠的戏份，她站在舞台的红色帷幕后，抓着裙摆，深吸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
随着时柠的上场，一瞬间，台下众人呼吸停滞，瞬间安静了下来。
三秒后，观众台下爆发了一阵惊呼，交流声嘈杂，如雷贯耳。
“她好可爱啊，真的好像公主！”
“卧槽，这个女生叫什么名字？有人知道吗？！”
“妈妈我见到真的公主了！”
“……”
混乱的尖叫中，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是叫时柠吧？我刚刚看那边那俩人之前都没拿出那个大牌子，但是这个女生一出现他们就拿出来了。”
随着她这句话，不少人寻着灯牌的方向看过去。
一男一女举着一个大灯牌，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就差高呼“为你痴为你狂为你框框撞大墙”了。
苏笑乐跟李如嫣对这次表演很重视。
在得知时柠要出演话剧没多久，两人一拍即合，直接去店里定制了个灯牌。
这事没人跟时柠说过，就连今天带过来也是藏着掖着的，也就是这会儿，时柠在台上才看见的。
真的是很大一个灯牌，上面用灯勾出自己的名字，在一片黑压压的台下格外显眼，想不注意都难。
被这样一搞，时柠倒是不紧张了。
取而代之来的是尴尬。
时柠非常后悔，恨自己上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个铲子来，这样她就可以连夜挖个地道跑路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跟人对戏，一边又要听着台下那两个神经病叫她名字，挥舞着手上的灯牌。
人有很多种死法，她偏偏是社死。
一直到这场话剧结束，时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得亏她心态好，换个人来早就崩了。
故作镇定地离开舞台之后，时柠到后台没多久，刚想拿着校服去换。
没想到下一刻，李如嫣跟苏笑乐紧跟着来了后台，手里还抱着那个刺眼的灯牌：“时柠柠！”
“怎么样怎么样，感动吧？咱俩够意思吧？！”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感动的想哭了，不要憋着更不要逞强，让眼泪流出来会好受一点。”
时柠：“……”
她想打人。
时柠刚想开口，忽然注意到了后面的江知衍。
少年站在那，神色清清冷冷，眼眸抬着望她，一句话也没说。
时柠看着他眨了下眼。
李如嫣把灯牌放在一旁，拿出手机调到相机，走上前拉过时柠，要拍个照纪念一下。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李如嫣把她拉到了江知衍旁边站着，让两人靠的很近。
闻到他身上的冷冽淡香，时柠垂着的手下意识拽着裙摆。
她不爱拍照，就算是跟江知衍认识了那么多年，两人一起出镜的合照也是少之又少。
手机背过去放在桌上立着，开了定时拍照。
——“咔嚓”一声。
李如嫣走上前拿过手机，看了眼上面的照片，在看到某个内容的时候，没忍住挑了下眉，看了眼江知衍。
李如嫣对着几人摇了摇手机：“等会我把照片发给你们。”
元旦晚会还没结束。
时柠换回了校服之后，几人从后台出去，到台下找了个空位坐下。
李如嫣已经把照片一一发了过去。
时柠打开。
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时柠的神色有些懵。她穿着没来得及换的公主裙站在那，眼睛看向镜头。
而在她右后方。
蓝白相间的校服勾勒着少年高挑的身形，他漆黑的发梢垂着，眼眸轻低下，情绪被眼睑遮住，视线尽数在时柠的身上。
时柠又把这张照片反复看了几遍，才敢确定，江知衍在看她。
时柠侧过脸，看向江知衍。
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了：“你——为什么要偷看我？”
闻言，江知衍垂眸，淡声反问：“谁看你了？”
时柠把手机拿给他看：“这就是证据。”
“哦。”看到照片后，他语速不紧不慢：“碰巧看了眼也能算证据？”
时柠：“？”
碰巧看了眼确实不能算证据。
是她太自作多情，想得太多了。
-
元旦晚会结束，时柠拎着江知衍买的零食，两人一起回家。
路上，江知衍扫了眼时柠。
少女身上穿着校服，不过发型没拆，妆容也没卸，依旧是刚刚白雪公主的模样。
在灯光的照射下，她面上的珠粉微亮，有些耀眼夺目。
很漂亮。
不管化不化妆，穿什么衣服，她都是那么漂亮。
甚至是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就永远是人群中最吸引他目光的那一个。
江知衍忽而开口：“时柠。”
突然被点名，时柠脚步一顿，轻声应了下。
他音调平静：“你今年多大了。”
时柠老实回答：“十七。”
下一刻。
“哦。”
江知衍抬了下眉：“那是不是过完生日就十八了。”
时柠眨了下眼：“是吧。”
又在路上走了几步，时柠一个后知后觉，才开始莫名其妙：“你问这个干嘛……？”
他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问问，不行？”
时柠：“……”
-
期末考完试没多久，迎来了寒假假期，天气温度也骤降。
跟往常新年不同，今年江知衍的爸爸居然回来了。
不过最后的结局也比以往好不到哪里去。
江父回来了三天，江家就被他一个人闹了三天，隔着一条路都能听见“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徐舒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过去劝了几次，然而什么用都没有，只能让江知衍躲着他一点，白天到自己家来待着，让时柠陪他玩。
家里就江知衍跟江父两个人。
江知衍一回到家就懒得搭理他，江父见吵不起来，气也撒不出去，索性收拾了东西，当天晚上又回了外省。
连个年都没有留下来过。
就好像他回来一趟，只是为了找一个撒气桶出气一样。
随着江父的离开，附近才陷入了安静。
第二天一早，时柠醒了以后，意外发现没有听到摔东西的声音了。
她下床，走到窗户边，伸手拉开窗帘，顺着楼上往江家院门口看去。
江父在家的时候，他家大门都是开着的，这会儿倒是关上了。
看样子人是走了。
洗漱完下楼，徐舒雅赚了点钱过去，又写了张清单，让时柠出去买点年货。
“顺便把小江叫上，让他陪你一起出去走走。”徐舒雅再三交代。
“你多跟他说说话，这孩子可怜，别人家一到过年都是热热闹闹的，就他家冷清，好不容易不冷清了有点声音，还是那个爹回来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