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出去疯玩的小子从冰雪世界回到家里时,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外婆年纪大了习惯早睡早起,只在客厅里留了灯还有洗好的水果。
戚明雨边刷着刷牙,边单手打开卫生间的柜子,从里翻出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具,递给正轻手轻脚挂外套的靳晨。
“给,洗洗早点睡吧。”
“我睡哪里?”
靳晨停下动作,不甚确定的目光瞥向走廊深处紧闭着的门板。这里除了外婆住的屋子以外就只有一个房间。
“睡屋里床上呗。”戚明雨含着牙膏泡沫模糊回应,漱洗干净后随手扯了张纸抽擦干嘴角。
转身去推开左手边的小卧室门,里摆着一张大概两米的双人床,因为不经常有人来住,枕头和被子都只有一套。
“那你住客厅吗?”靳晨以为他这样说是要让出卧室的意思,正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耳畔响起否认声。
“凭什么?”
戚少漫不经意地扫视着身侧的宽敞床铺,并不赞同地反问回去。
以前和戚然一起过来的时候,自己让着她而住沙发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是和大高个的小伙子在一起,谁打算自我牺牲了?
戚明雨抬手掀开被角,一屁股坐到床上开始解腰间的运动裤带。“这么大的床让我睡沙发,你做梦翻跟头的吗?”
“那倒不是。”靳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解释说:“但我不太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戚明雨嗤笑:“暑假的时候明明同屋睡了那么多天,我还是别人?”
回头瞧见那人仍然在斟酌的样子,劝慰式地添上一句:“小少爷你就稍微克服一下吧,我又不裸睡。”
白天玩得实在疲惫,靳晨没有再坚持什么,简单收拾好自己,随和地坐在了床的另一侧。
“戚哥,没有枕头我睡不着。”偏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躺下的人,满脸真诚:“这个真的克服不了。”
玩手游的戚明雨不大耐烦地啧了一声,单手摸到自己头底下,把绵软的枕头抽了出来砸给他。
“拿走。”
靳小少爷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软枕躺下,安静地闭眼侧身到一边。
夜色极致沉静。
戚明雨打完一局游戏时,身边的人似乎已经进入了沉睡状态,只能隐约听到浅长的呼吸声。
轻轻地从靳晨胳膊底下拽出一小截被子,盖在自己小腹位置,然后伸手摸到头顶的墙壁上,关掉了天花板上的灯盏。
就在睡意朦胧间,戚明雨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滑过,睁开眼时发现整床被子又被靳晨无意识地拽回去,死死地夹到了双-腿间。
“……”
喜欢抢被子?
戚明雨缓缓地坐起身,确认了同床躺着的家伙确实仍然在酣梦中,只好小心翼翼地抓起他细瘦的脚踝,把这人小腿下面堆积着的被子重新扯出来。
“嗯……”
黑暗中响起一声低声呢喃,靳晨似乎是有所察觉,却并没醒过来,只轻轻蜷动了两下就再没有动静。
戚明雨把被子盖回自己身上,用胳膊压在胸口,防止再被抢走,接着长舒了一口气闭眼休息。
然后事实证明这只是徒劳。
当他再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被子第无数次不翼而飞。戚明雨忍无可忍,直接薅醒身边的靳晨。
你也别睡了,我还就不信了。
“恩?干什么啊……”被惊醒的人双目惺忪,茫然不解地皱起俊眉。
“邀你同床竞技。”戚明雨哼笑。
“哈?”
靳晨不敢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紧接着看到身旁的家伙把一大片被子紧裹在了身上。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气又笑,强迫症般探究着:“我就是好奇,你给我表演一下,我到底是怎么变成‘一丝-不挂’的?来吧,我准备好了。”
靳晨尴尬地咬下唇,“我没故意抢……”
戚明雨眯眼冷哼:“这还是被动技能呢,那你如果故意了我还不得在床底下撅着了?”
“我早说了不想和你睡同张床阿。”靳晨伸手扯了一把被头,把自己脖子以下都裹进去,边转身用后脑勺对线,边把话原封不动地送还。
“你就克服一下吧。”
“……”戚明雨自讨没趣地咽下一口恶气,阖眸睡觉。
开了地暖的室内温度有二十八-九,两人都渐入梦境后,遭抢了半宿的被子被自然而然地踢到了床尾。
-
第二天的早上戚明雨是冻醒的。
寒冷的室外风隔着一条过道源源不断地灌进卧室。
东北的冬日里,阳台是完全可以被当做冰箱来用的。大概是外婆这会儿在整理东西,所以打开了那里的门窗。
迎面溢来的冷空气让小卧室里半梦半醒的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往一条被子里钻。
朦胧间,同床抢被子大战再次打响。靳晨修长漂亮的手指紧攥着被子边缘,与另一端用力的人僵持着。
“你怎么这么嚣张?”戚明雨笑得没力气,任由熊孩子把他身上所剩无几的被子尽数掠夺。
靳晨还没有完全清醒,只一门心思地把自己包裹成蝴蝶蛹形状,歪倒在一边接着睡。
耻辱战败的戚明雨被迫起床,套上裤子刷牙洗脸,然后去客厅里帮忙。
“姥姥,您好了没有?冻死人了!”
“就好了,你们俩快起来吃饭吧。”外婆啪嗒一声锁上阳台的滑窗,回到厨房里,把刚煮好的米饭盛在小碗里。
“大早上就吃这么丰盛啊?”戚明雨趁机跟到厨台前视察一番,仍然都是姥姥的拿手菜。
忙于厨事的老人笑呵呵地指了指客厅里的钟盘:“你好好看看已经几点了,还想吃早饭?”
戚明雨回头,好家伙,时针都快指到十一了,怪不得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
迈步回卧室里去叫靳晨起床,推门却发现里面的被子已经被铺得整整齐齐,卫生间里还有沙沙的水声传来。
动作还挺快。
并在一起的早午饭在11点钟准时上了桌,一众特色美食中,一道汤汁浓郁的铁锅炖鱼成为了全桌mvp。
鲜美入味,肉质不腥不柴,加上略显豪迈的既视感,实在让人垂涎。
错过一顿早餐的干饭达人直接站起身把鱼头肉夹到自己盘子里。还不等坐回去就被自家外婆轻咳着提醒。
“小雨,别只顾着自己吃啊,在家里饿着你了?”
即便外孙的用餐风格一向如此,与斯文儒雅的小靳坐在一起时,巨大的反差还是让老人家有些不适应。
我吃块鱼头还不行?
戚明雨莫名委屈地啧了一声,塞口米饭进自己嘴巴里,完全咽下去了后才又站起来。
端起靳晨的空盘,用汤勺捞了一大勺鱼肉盛进去,递到他手边,沉声嘱咐:“小心刺。”
明明是句善意的提醒,落到靳晨耳朵里却仿佛变了种味道,类似于……
吃不完别走?
-
用过餐的白天时光都被两人用来休息,缓解前一天坐车和游玩的乏累。
直到黄昏初降,戚明雨才带着靳晨出门,体验夜场滑雪。
在更衣室换好鞋,路过售卖滑雪用具的商店购置装备。靳晨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取下一顶小白狼造型的帽子,不由分说地扣在戚明雨头上。
“……”被吓了一跳的人愣住两秒,然后才仰头照了照镜子。
什么鬼。
戚明雨特意晃了晃头来欣赏这顶的玩偶帽,明明是只凶狠的动物,戴在自己脑袋上的这只却显得莫名蠢萌。
“你觉得这玩意适合我吗?”
“带着吧,很可爱。”靳晨笑着不多做评价。
冬日的滑雪场相当爆客,但与白天相比,夜场的场地还是宽裕了不少。纵横的雪道在满场的照明设施下,闪闪亮亮的,点染着梦幻。
两个人都是单板爱好者。乘吊椅登上滑雪区最陡峭的高坡时,戚明雨踩着蓝白相间的单板和靳晨并肩立在雪坡边缘。
“这会倒是有点重新组建极限运动小分队的感觉了。”
靳晨笑着不置可否,单手落下戴在头上的增光雪镜,向下指了指微茫的雪道尽头。
“来竞速?”
“行啊。”
戚明雨低头整理着防寒手套上的魔术贴,刚应下挑战,身边的人就已经一个俯冲下去,脚边飞扬起无数细碎晶亮的雪沫。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靳晨已经变成了一道随性无拘的影子,娴熟地御着雪板极速回旋下滑。
“哎?怎么还抢跑呢?”戚明雨被这人光明正大耍赖皮的样子逗笑,不紧不慢地腾臂起步,朝着晃荡的光影直追上去。
呼啸的风鸣伴着雪道被踩压的咯吱声,毫无阻碍地极速下滑时还真有些乘风而行的快感。
戚明雨距离身前那个雪白的影子越来越近,在他背后吹起撩拨意味十足的口哨声。
痞气的挑衅使前者晃动漂亮的腰身和腿部曲线,在被映亮的雪地上做了个流畅的急转,在两人即将撞在一起的瞬间改道回去。
“哦豁。”被虚晃一枪的戚明雨还意外的很高兴,把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一点,几乎是与先出发的靳晨同时到达坡底。
伸手捞住停下身侧不远的人,笑问:“还敢竞速,服吗?”
耍赖也占不到便宜的靳小少爷干脆破罐子破摔,笑声清爽:“不服再来,十局十胜就勉强算你赢。”
“呵。”从小在雪乡长大的戚少忍不住轻嗤,活动着手腕与面前人搭肩,语气纵容:“行吧,能说出口也算是你脸皮厚,再给你个机会。”
夜空澄澈,明艳的雪地上被游客拓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辙印。
两人登上雪坡九次,靳晨也被某人后来居上地虐了九次。小少爷忽然觉得刚才那顶帽子实在是没白买。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小白狼逮兔子嘛。
当第十次立在陡坡边缘时,戚明雨悠然地抬了抬臂,在他眼前竖起一根食指,提醒着只剩最后一局了。
“我会数数。”靳晨笑得无奈。
新一场竞速开始时,戚明雨仍然让了对手一小段路程,然后和前几次一样不慌不忙地追他回来,在后半程刚开始的时候就反超了过去。
然而在快到达坡底的时候,前方一个女孩子忽然卡前刃摔倒在地上,起身又不及时。靳晨为了避让开她,稍微改了个方向,结果被斜后方还不能熟练控制减速的初学者硬顶了上去,笔直地撞进了戚明雨的怀里。
只几个身位的距离,同一条路线上的三人全部扑进底部雪堆。
戚明雨率先爬身起来,连忙蹲在倒地的靳晨身边查看。
“摔到没有?”
仰躺在地上的人摇摇头,摘下防护面罩,露出精致的五官,对着晴朗的夜空呼出一团白雾。
“这里的风真舒服。还有……”他晃了晃自己率先触碰到坡底的手掌,“十局一胜,我赢了。”
虚惊一场。
戚明雨不知道该怎么管理自己这会儿复杂的表情,只能哭笑不得地长舒一口气。
而后挑着眉梢,俯身向地上的人递出掌心,语气柔和又妥协:“快起来吧,别给我丢人了。算你的还不行吗?”